失去了她,失去了锚点,失去了曾经最普通的丶却也再幸福不过的人生前二十年。从此没有萩原研二,也不会再有松田阵平,他们是利口酒,是梅斯卡尔,唯独不再会是自己。
就如同他手上沾满的那些鲜血的所属者,如同他刚刚走进组织的阴影里时丶瞥见的那场燃尽宫野夫妇的大火,如同即将死在他计算之中的人。
松田阵平看着眼前神色温柔丶脸上还带着自然微笑的幼驯染,一时间无话可说。
他有一瞬间其实想说,我们一起离开组织吧。但犹豫再三,却依旧没有开口。
无论是他也好,hagi也好,对这个组织从来都没有半分感情,也无所谓离不离开。但离开组织,却从来都并非什麽简单的事情。
在组织里,利口酒从来都是疯子,是天生属于黑暗的好苗子,从刚加入时,他对组织的一切就好像都毫无抗拒,全然不像是那个年纪的孩子。
但也因此,hagi的家人……在那时也依旧全都安安静静地过着普通的日常生活。
等到松田阵平加入组织时,利口酒背後站着一位组织的元老,已经是组织内少有人会招惹的疯子。
松田阵平从来都不需要面对什麽家人的信息掌控在组织成员手中的局面。hagi足够谨慎也足够聪明,这个组织里除了他和松田阵平自己,没人知道利口酒是从哪里又找到的一个爆破天才。
梅斯卡尔从头到尾,什麽都没有暴露过,即使叛逃,最多也不过就是他本人被追杀,而利口酒不一样。
再加上……
比起现在敏感的由纪,在组织里的hagi一直都是处于高度敏感状态,松田阵平觉得他会失眠也是因为一天到晚想得太多。
从少年时,也就是松田阵平选择加入组织的那时候,他就发现hagi其实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这样游刃有馀。
越是亲密的关系和亲密的人,hagi越是在意,脑子里也越是想得多,但他从来都不会将这些思虑说出来哪怕一点,甚至会做出一些回避性的举动。
由纪尚且会把自己的敏感直白地表达出来,但hagi并不会,如果贸然提到“离开组织”的事情,松田阵平最担忧的事情反而是hagi会不会乱想。
——毕竟这家夥不久前,还怀疑过自己会不会丢下他和由纪一起叛逃。
松田阵平心情复杂,感觉胸口被一大团乱七八糟的事情填充着,闷闷的,让他难以整理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松开手里拽住的衣领,转身大步的离开,去到洗漱间,用冷水洗了把脸。
凉意浸透心扉,松田阵平甩了甩脸上的水,终于好像有些冷静了下来。
……
萩原研二已经恢复得像是平常的样子,手指拨弄着她的刘海,温柔安慰道,“小由纪真的不考虑一下吗?有份表面上的工作……嗯,或者是去当学生学点什麽也行?生活充实起来,也许就不会想那麽多了。”
栖川由纪手心还湿润着,幼驯染们刚才的对话她也都完整地听到了,说实话,她现在只是觉得,没必要一定要理hagi,她也完全提不起什麽交谈的兴趣。
“有点冷,”她说,“我想继续睡了。”
“嗯?”萩原研二像是什麽都没发生过一样,温声询问她,“那我陪小由纪睡会儿?”
“好。”
栖川由纪回答後,就察觉他绕到了床另一边,缩进了她的被窝里,如同八爪鱼一样从背後紧紧抱了过来,将她纳入怀抱之中。
栖川由纪略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舒服地趴在温暖的怀抱里,感受着胸口的起伏和心跳声,安静地再次睡着了。
……
松田阵平刚刚慌慌张张出去时显然并没有顺手关上房间门,一进来就能看见两个幼驯染抱在一起沉沉睡着的模样。
倒不能说没有嫉妒,只是那点正常産生的小情绪还不足以让他打扰眼前这两个总是休息不好的家夥的睡眠——毕竟无论是hagi,还是由纪,都是他最在意的幼驯染。
就像看见自己养的两只小狗关系更好丶手搭着手丶脚搭着脚,四仰八叉地睡在了一起一样,才不会很吃醋丶很嫉妒啊什麽的。
松田阵平自己回到房间,结果却成为了唯一失眠的人,于是又摸下楼从冰箱里翻了两罐啤酒出来自己喝掉了。
烦躁丶不安丶痛苦,乱七八糟的情绪交杂在一起,他坐在沙发上,即使喝着啤酒,也没办法排解什麽情绪。
松田阵平又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无语地叹了口气。
——要不是那两个家夥还在楼上睡着,就可以直接溜去实验室做点什麽静一下心了。
真是的。
他又喝了一口啤酒,视线瞥了一眼二楼房间的方向,喉咙里压抑着丶好像自然地丶委屈地发出什麽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