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报上的字迹像是淬了冰,扎得林椒指尖发麻。冒用丽新名义?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几乎立刻就把这事和钱副所长、和刘彩凤的潜在关联挂上了钩。对方这是工商税务的明枪暗箭效果不佳,又要耍商业诈骗的阴招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能乱。她立刻给特区的王经理回了电报,简短确认:“收到警示,未曾接触冒名者,必将警惕,多谢。”她得先稳住丽新这边,不能让合作方产生疑虑。
然后,她把孙梅和王芳叫到跟前,没提刘彩凤和钱副所长的猜测,只说了电报的事。
“有人想冒充丽新的人来骗咱们?”孙梅一听就急了,“这咋防?咱们又没见过丽新那边还有谁!”
“防不住全部,但能立规矩。”林椒语气斩钉截铁,“从今天起,凡是自称丽新制衣,或者任何跟南边合作有关的人上门,不管说什么,一律不见!所有事情,只认王经理本人的电报,或者我亲自去特区当面谈。谁来都不好使!”
她又补充道:“还有,咱们店里的现金,每天打烊前必须存银行,不留过夜。账本和重要单据,晚上锁进我屋里的铁皮箱子。”她得把篱笆扎到最紧。
安排完店里,林椒的心思全落在了如何核实刘彩凤和钱副所长的关系上。这太难了。她一个个体户,总不能跑到工商所去打听副所长的私人关系。
她想到了刘干事。上次接触,刘干事算是隐晦地站了她这边。但直接问钱副所长的私事,太冒失,很可能把刘干事也吓跑。
正一筹莫展时,机会却自己送上了门。
这天,一个穿着旧工装、头发乱糟糟的中年男人在店门口徘徊了半天,最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走了进来。他看起来有些落魄,眼神躲闪。
“同志,我找林椒。”他声音很低。
孙梅警惕地看着他:“你哪位?有什么事?”
男人搓着手,更加局促:“我姓刘,刘彩凤是我以前的堂妹。我想跟林椒同志说几句话。”
刘彩凤的堂哥?
林椒在后院听见动静,心里猛地一跳。她示意孙梅让人进来,自己则站在工作间门口,隔着帘子观察。
那男人被孙梅引到店里角落,局促地不敢坐。“林椒同志,我知道彩凤以前对不住你。她现在是遭了报应了,工作没了,家里也……唉。”他唉声叹气,话说的颠三倒四。
林椒没出去,只在帘子后冷静地问:“刘师傅,您找我有事?”
男人像是被吓了一跳,看向帘子的方向,咽了口唾沫:“我就是想求求你,能不能高抬贵手,别再让钱所长找我们家麻烦了?彩凤她知道错了,真的”!
钱所长?找刘家麻烦?
林椒心里瞬间亮堂了一半!钱副所长不仅和刘彩凤认识,而且关系匪浅!甚至可能在刘彩凤出事后,还在替她“出头”,或者因为关联而受到了某种影响,所以才把账算到了自己头上?
“刘师傅,您这话我听不明白。”林椒声音平稳,不带情绪,“我和钱副所长只是正常的工作往来,他依法检查,我合法经营。我有什么本事能让他去找谁的麻烦?您是不是搞错了?”
男人愣了一下,脸上露出困惑和焦急:“可彩凤说,是因为你,钱所长才……”
“刘师傅,”林椒打断他,语气加重了些,“刘彩凤同志当初是因为诬陷我和违反厂规被处理的,跟我个人没有关系。至于钱副所长为什么,我想,您或许该去问问他们自己。”
她这话点明了刘彩凤犯错在先,撇清了自己,又把皮球踢了回去。
男人张了张嘴,看着那纹丝不动的门帘,似乎也意识到从林椒这里得不到什么,反而可能说多错多,最终颓然地低下头,嘟囔了几句谁也听不清的话,灰溜溜地走了。
等他离开,林椒才从帘子后走出来,脸色凝重。
孙梅凑过来,小声说:“看来真是那个钱副所长在搞鬼!还是为了刘彩凤!”
林椒没说话。关系是确认了,但情况似乎更复杂。钱副所长为什么要为刘彩凤做到这个地步?仅仅是亲戚或者旧情?还是有别的更见不得光的原因?而且,他针对自己,是真的单纯报复,还是自己也成了他和刘彩凤背后可能存在的更大问题的“灭口”或“警告”对象?
她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漩涡的边缘,水下黑影幢幢。
就在这时,店门又被推开,一个穿着体面、夹着公文包,自称是“丽新制衣业务拓展部李主任”的男人,笑容可掬地走了进来。
“请问,哪位是林椒林老板?鄙姓李,受王经理委托,特来跟进我们后续的合作细节,顺便收取下一批订单的部分预付款……”
林椒和孙梅对视一眼,心里同时一紧。
冒名者,真的来了!而且,时机卡得这么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