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彩凤那句“对你家里人”像淬了毒的针,扎得林椒五脏六腑都绞在一起。她几乎是跑着回到店里的,后背的冷汗被风一吹,冰凉刺骨。
“孙姐!”她一进店,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音,“今天提前打烊!你和小赵立刻去把我爸妈和弟弟接过来,就说我店里进了批新货,请他们来帮忙看看,晚上一起吃饭!快去!”
孙梅见她脸色煞白,眼神骇人,不敢多问,拉上小赵就往外跑。
林椒则立刻抓起电话,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拨通了弟弟林子豪学校的号码。她必须确认弟弟的安全。
“喂,我找初三二班的林子豪,什么?他下午跟同学起了冲突,被叫到教导处了?”
听筒里传来的消息让林椒眼前一黑!对方动作太快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对着电话急切地说:“老师,我是林子豪的姐姐林椒!我弟弟一向老实,绝不会主动惹事!这里面肯定有误会!我请求学校一定要调查清楚,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她又立刻打给街道办相熟的一位大姐,委婉地请她帮忙去家里看看,陪她父母说说话,等她回去。
做完这一切,她靠在柜台边,大口喘着气,心脏狂跳不止。对方已经动手了!就在她和刘彩凤见面的同时!这不是巧合,这是一个信号对方知道刘彩凤来找她了,这是在警告,也是报复!
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反击!把所有的牌,都打出去!
她再次拨通了那个需要转接的号码。这一次,她没有任何寒暄,声音冷得像冰:
“高朗,是我。他们动了我弟弟,还想动我父母。刘彩凤刚找我,供出了钱爱国,她说出了钱副所长的全名,指使他多次针对我进行商业打压、威胁,甚至可能指使了洛城砸店和这次的冒名诈骗。她愿意作证。我需要保护我的家人,立刻!”
她语速极快,信息密集,没有任何修饰,只剩下最核心的诉求和事实。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五秒钟。林椒能想象到高朗此刻骤然绷紧的神色。
“地点。你家人现在的位置。”高朗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冷峻和简短。
林椒迅速报出了父母家的地址和弟弟学校的名字。
“待在店里,锁好门。我的人十分钟内到你家和学校。刘彩凤那边,我们会处理。”高朗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这种雷厉风行和不容置疑的安排,让林椒慌乱的心稍微找到了一点支点。她按照高朗说的,锁好店门,独自坐在昏暗的店里,听着自己咚咚的心跳声,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她不知道高朗会怎么做,但她选择相信。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不到十分钟,她听到店外传来汽车刹车的声音,以及沉稳的敲门声和一个低沉的男声:“林椒同志,我们是高朗同志的同事,你家人那边已经安排好了,请开门。”
林椒打开门,看到两个穿着普通便装、但身姿挺拔、眼神锐利的年轻男人站在门口。其中一人对她点了点头:“你弟弟学校那边已经处理好了,是一场明显的构陷,对方找的几个‘证人’漏洞百出,学校领导很重视,已经澄清了。你父母那边也有人过去了,很安全。”
这么快?林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高朗的能量,远比她想象的更大。
“刘彩凤”林椒急忙问。
“我们已经找到并控制了她,她提供了不少有价值的线索。”另一人言简意赅,“林椒同志,感谢你提供的关键信息。这件事性质已经变了,请你放心,我们会彻查到底。”
他们留下一个人守在店外不远处,另一人迅速离开。
直到这时,林椒才感觉那根一直紧绷的弦,猛地松了下来,浑身脱力般靠在门框上,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不是害怕,而是后怕,以及一种巨大的、劫后余生的庆幸。
家人安全了。那根最毒的刺,被拔掉了。
接下来的几天,仿佛按下了快进键。
钱副所长被停职接受调查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小范围内传开。据说,牵扯出的不止他一个,还有他在区里和市里的某些关系。刘彩凤作为重要证人,被严密保护起来。
洛城砸店案的调查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几个混混被抓,指认了中间人,线索隐隐指向了已经被停职的钱副所长。
冒名诈骗案也有了新的说法,那个“李主任”的身份被查明,与一个和钱副所长有利益往来的皮包公司有关。
风向,彻底变了。
之前那些若有若无的刁难和审视目光,一夜之间消失了。工商所的刘干事再来时,态度客气了许多,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轻工业局的赵科长特意打电话到店里,询问了“椒香”近况,并表示市里正在大力整顿营商环境,鼓励她放心发展。
笼罩在“椒香”头顶近一年的阴云,似乎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雷霆风暴,彻底驱散。
站在重新变得明亮温暖的店里,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林椒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知道,这场风暴能如此迅猛地刮起来,高朗在其中起到了决定性作用。她欠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但她更知道,打铁还需自身硬。如果没有“椒香”逐渐做大的规模和影响力,没有赵科长之前的关注,恐怕高朗想插手,也未必能如此顺利。
危机解除,但她的脚步不能停。
她拿起画笔,铺开新的设计图纸。目光扫过桌上那些从特区寄来的、充满活力的时装照片,又想起那袋来自红星机械厂、藏匿着图纸碎片的碎布,以及顾师傅图册上那些精妙绝伦的设计。
一个更大胆、也更清晰的想法,在她脑海中逐渐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