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晌午,人困马乏。
士卒们都牵着马去林间吃草饮水。
林间外,乔小乔正给人发干粮。
盛樱里往上游走了走,将水囊装满,就着溪水洗了洗脸。
忽的,身後传来脚步声。
她回头,就见贺霖站在几步之外,似是没想到她在这儿,脚步随之一顿。
盛樱里如今对他的敬畏都要没有了,她挥了挥手,喊:“愣着作甚,来装水啊。”
贺霖默然片刻,还是走了过来,与她相隔两人之远,蹲身在溪边给水囊装水。
盛樱里在他下游,贪凉的将手伸进溪水里撩拨,脑袋扭向他,问:“你为何会同去凤阳?”
“为何这样问?”贺霖没擡头,淡声道。
“先前听你说起,鞑靼打不下湖州,约莫会朝凤阳来,章柏诚也说,凤阳告急,如今情势危急,你若要寻滁州那反贼报仇,凤阳不是好去处。”盛樱里揪着溪水边的青草说。
毕竟,谁知哪日就没命了啊。而且,她没说的是,之前贺霖说送她们去凤阳时,神色不大好,想必是不愿意去的。
溪水清凌凌,贺霖将装满水的水囊盖好收起,就着溪水净手,闻言,只道:“正因如此,才好攒军功。”
盛樱里不说话了。
她觉得他为了军功不要命,可她终究不是他,那麽深的血仇在前,他如何还能如她一般的惜命?
盛樱里一双眉毛打结,倒影落在浅溪,亦显得有些狰狞色。
贺霖朝这边瞥了眼,站起身道:“林中常有虫蛇出没,你……”
话还没说完,馀光里那道身影咻的站起,小跑着走了。
贺霖:……
他唇角动了下,呼出口气。
等得前面那身影步入了日光下,方才擡脚往外走。
休整不过两刻钟,便又继续赶路了。
江大嫂捶着腿说:“往日还羡慕那些能坐马车的妇人,如今才知不好受。”
腿胀腰酸,可不是难捱?
盛樱里默默点头。
乔小乔却是道:“那我还是喜欢坐马车的。”
只想想月前他们从应天往庐江走,她就觉累得慌。
江大嫂笑着道:“看来你是享富贵的命。”
这话本是打趣,可乔小乔脸上的神色顿了下,眼睫垂了下去。
江大嫂一愣,看向了盛樱里。
盛樱里纠结得眉毛舞动,她……好像知道一点点,又丶又不敢确信……
旁边传来呼噜声,邓登登抱着一兜烙饼睡着了。
盛樱里被这呼噜传染,没多会儿,也困得眼皮阖上,半躺着似的脑袋枕着车窗仰面呼呼大睡,车窗帘子耷拉在她脸上,挡去了午後骄阳刺目的光。
他们一行,虽说不上日夜兼程,但也算得上是披星戴月了。
赶路这几日,盛樱里累得浑身好似散了架,每日一下马车,寻着个平坦地儿便要趴要躺的,好让筋骨舒展舒展。
章柏诚在旁边搭营帐,瞥见那毛毛虫似的蠕动的一长条,眼皮跳了下,看着她伸伸胳膊踢踢腿儿,企图要脱掉鞋子时,给人摁住了。
盛樱里:“……干嘛?”
章柏诚眼神朝她瞥,“没规矩。”
盛樱里:?
何时轮到他说这话了?!
不远处火光扑腾,米粥的香气逐渐散了过来。
白日里多是吃干粮,只有晚上才会架起锅煮饭,免得耽搁行进。
盛樱里肚子早饿了,可吃了几日的糙米粥,也实在有些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