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会后患无穷。”御法者毫不留情地打断他,“雪魇这种生物,狡猾,贪婪,记仇。”
“恶劣程度仅次于龙族。”
“……”
沙沙,自求多福。
今天早餐是粗糙的燕麦粥,赫兰心事重重,没能吃几口,他坐在桌边看着阿弥沙去换了套衣服。
或许因为兽皮斗篷昨晚丢在雪山上,所以对方穿上了星律教廷的御法者制服。
赫兰盯了片刻,起身走过去,在阿弥沙系腰带时上手摸了摸,果然在腰侧看到一行熟悉且潦草的金色符文。
他清楚记得,当初在去往霜歌王庭寻找努卡罗维前,龙仆也曾在他的龙晶斗篷上绣过这样的符文,能够在寒冷的北地里御寒保暖。
此时此刻,莫名其妙被摸了把腰的御法者瞅着他,“有事?”
“没什么。”赫兰回过神,转而从挂着的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双手套递过去,“别忘了这个。”。
“咩——”
曾经梦里的场景一一临现,他却没有丝毫的激动,甚至不如在梦中那般平和从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已经能想象到。
六只伪装成山羊模样的雪傀儡从地上站起身,缓慢活动着僵硬的肢体,在雪地上从容踱步。
“万事俱备,”阿弥沙起身拍掉衣服沾上的雪尘,笑着望向他,“只待偷羊贼自投罗网。”
银龙主君故作镇定地笑笑,“好。”
好不了了。他头疼地想,雪傀儡羊那此起彼伏的咩咩声,对小龙来说简直是世上最美妙的餐铃。
虽然、昨天夜里自己曾数次告诫过沙沙,绝对不能出现在醒着的阿弥沙面前,但可没跟她说不能抓羊。
此刻御法者像鸟一样栖在树梢上,一动不动,目如鹰隼地俯视下方,将一切风吹草动都尽收眼底。
刚才趁阿弥沙捏雪傀儡的时候,他也抓了把雪,捏出一只长尾山雀,现在那小家伙应该快找到在外边撒欢的龙崽了。
希望沙沙能听话……
思忖间,一个黑影遽然自他眼前掠过,绕着他盘旋两圈后落在不远处的冷杉树上。
是那只矛隼。
赫兰眼瞳微缩,猛禽那铁钩般的利爪攫住了一只惊慌失措的小白鸟,并且还在用力收紧着,眨眼间他捏出来的长尾山雀就碎成一滩雪,唰啦地散落殆尽。
完了。
“银龙主君。”
树上的御法者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赫兰转过身,见对方似笑非笑地问:“雪魇是你的龙仆吗?”
他尽力扯出一个从容的笑,神情困惑道:“你怎么会觉得我和它们有关系?”
“你出现的时机太巧合了。”阿弥沙说着,脸色逐渐冰冷下来,双眼直勾勾地注视着他,仿佛要用目光钉穿什么,“每次都刚好在那个偷羊贼现身的时候,我很难不怀疑。”
“什么?”银龙主君眼睫颤了颤,不解道:“你说这些天?我一直在附近找你啊。”
“你可不只是在找我,”阿弥沙冷哼一声,“还会时不时靠近牧民的住所,每次你出现在草场附近,他们的羊就会被偷,你怎么解释?”
哦……那是因为去找沙沙。赫兰说不出话来了。
偷羊贼不是他的龙仆,而是他的龙崽,说出来可就更难逃脱干系了。
沙沙来到这里后状态是前所未有的好,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御风,鹰崖城风吟者家族的血脉开始在她身上苏醒。
他还以为小家伙连狩猎野物都不在话下了,而心虚的龙崽每次离开都不让他跟着,他也没多想,孰料竟然是光顾牧民的草场去了。
可是,阿弥沙分明一直监视着自己,怎么会不知道沙沙的存在?
“你不是在监视我吗?那应该知道我从没接触过雪魇。”
“那只是白天,谁知道你晚上干什么去了。”阿弥沙没好气地瞅着他。
“嗯……爬你的床?”
“我说之前!”
原来如此,他想明白了。矛隼不能夜视,难怪自己只在白天的时候有被盯梢的感觉,也难怪沙沙明明每晚都和自己睡在冰屋里,阿弥沙却对此一无所知。
“咩——!”
银龙主君还想说点什么,然而伴随着一声惊叫,雪傀儡变作的山羊骤然被狂风掠至半空,接着隐入树林深处消失不见了。
糟糕。
赫兰紧张地扭头一看,却发现身旁的黑发青年也已经没影了。他一时呼吸困难两眼发黑,强撑着跟上去防止阿弥沙大义灭亲。
“呜……”
还没追出多远,远远便瞧见御法者从冷杉林深处现身,面无表情地朝他走来,赫兰霎时顿在原地。
这也太迅速了。
偷羊吃偷得愈发圆润的龙崽被人抓住尾巴拎起,四只爪子胡乱在空中抓挠,无助地呜咽着。
银龙主君心跳都漏了一拍,心疼地几步赶上去,“阿弥沙!……轻点,别伤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