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丧报”
腊月初三,秋慕兰率兵攻进了江东五城,并连下三座跖部营盘。
腊月初九,升军收复明州。
留守在两江大营的将士们前一夜刚接到怒清于关外失踪的战报,後一夜就听到了祝升大军的雷雷战鼓声。
作为福善的“大师傅”,怒清的亲信,哈喇尔泰亲自披挂上阵,也因此成为了第一个被秋慕兰斩于马下的跖部将军。
“据说祝升馀孽直击要害,没等咱们安抚军心的战报送抵,就趁乱破开了江东五城的大门。秋慕兰好似掌握了两江大营的布防,轻而易举地绕开了勃极烈设下的陷阱……现今我部被俘千馀人,十万大军牺牲上万,斥候的急信中写,孟水的入海口都被鲜血染红了。”福善的手下颤声说。
早已被绑上行刑架的林慎动了动眼皮,他静静地听着这人继续往下道:“南边都在传,摄政王殿下已经死了,勃极烈为此不战而降……十九王,北敬阁内的额真丶部主们已经闹成了一片,这该如何是好?”
明州丢了,朝廷自然会大乱,把怒清派出塞外平乱的人有没有提前料到今天?如果料到了,他们又该如何处置?
林慎轻咳了两声,他稍稍擡起头,看到了福善那张阴沉沉的脸。
“我要杀了你。”早已失去了理智的十九王咬牙切齿道。
林慎看着一旁桌上放着的刑具,神色定然:“杀了我,也救不回摄政王。”
啪!福善一鞭抽在了林慎的身上,林慎痛得面色一白。
“我十八哥临走前,曾嘱咐过我,要看守好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没想到,你竟然先我们一步!”福善质问道,“林慎,到底是不是你传出的消息?秋慕兰为何会在流言蜚语刚一抵达两江大营时,就立刻发兵江东五城?”
林慎镇定自若:“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林慎还是这句话。
福善冷笑:“你觉得在我面前嘴硬,就能保住自己的命了?”
“保不保住我的命不重要,”林慎淡淡道,“我清楚,十九王压根不在乎我的命,所以您若是想把这些罪名全都栽赃到我的头上,我可以认下。”
“荒唐!”福善气道,“你这话是在责怪本王诬陷你?”
“十九王难道不是在诬陷我?”林慎漠然,“我清楚,十九王从来都不喜欢我,当初在阳沽山中,十九王就曾指使手下人,暗中谋害我,若非我胆大幸运,一个人跑了,又半路遇上了摄政王,恐怕早已没命回到北都了。”
福善不屑:“你说得不错,可惜我十八哥被你蒙蔽,直至离京出关,才认清你的真面目。”
林慎擡了擡嘴角,并不在乎:“摄政王殿下是什麽时候认清我真面目的,十九王说不清,我也说不清,我只知道,摄政王殿下若在,绝不会容忍这些罪名落在我的头上。十九王,您还不知道呢吧,怒清他对我,可是别有用心。”
“放肆!”福善大怒,“我大新摄政王的名讳怎容你这中原贱民直呼?”
说罢,他从刑具中抽出了一把长长的剔骨刀:“他们都说,十八哥被巴铎部的逆贼斩断了一条手臂,今日,我便也斩断一条你的手臂,让你为我十八哥殉葬!”
“主子。”就在福善正当手起刀落时,一道声音打断了他,“主子,不可轻举妄动,今日秘书院中的何学士刚刚上奏过陛下,称自己早年的学生林慎被人污蔑,要请陛下明察秋毫。”
“谁?”福善一时没有听清。
所谓何学士何立文,乃永昌朝长缨处大臣,曾做过天极重臣许珏明的学生,在“代党”衰落後,他跟随“代党”馀势一起投靠了梅鹤雪,但却始终不得重用。
林慎登科那年,何立文是同考官,也是林慎的房师,只可惜後来交集不多。
因此当听到福善的手下这样讲,林慎吃了一惊——何立文为何会上疏保他?
福善也大为不解,他咬着牙,皱着眉,怒不可遏:“一个祝升旧臣,本王何须顾忌他?”
方才出声阻止的手下回答:“主子,何学士是先帝提拔上来的人,摄政王的《谕降敕书》一旦颁布,何立文就将代表中原臣党,在祝升故地笼络人心。从前先帝看重他,摄政王更看重他,陛下日後也要依仗这样的人来治理天下。主子,您得顾全大局。”
“大局……”福善横斜了此人一眼,冷声道,“我发现,从阳沽山回来後,你愈发优柔寡断了。”
这话说得那人头颅深垂,半晌不语,但方才的劝阻也算是令福善定住了神。
十九王忍了许久,最终丢下了手中的剔骨刀,他转身命令道:“赐这姓林的三十杖军棍,一杖都不许少。”
三十杖……跖部的军棍可不是祝升的廷杖板子,而是货真价实的刑罚,从前曾有违抗军令的小兵受过二十杖,不出三天就伤得一命呜呼了。
那林慎呢?本就弱不胜衣的林部堂捱完这三十杖还能有命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