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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青梨（第1页）

第21章青梨

林慎比怒清矮得多，这样被他拉在身前，只有仰起头，才能看到十八王脸上微起的愠色。

他是在为今日自己当衆招惹福善而生气，还是在为方才说起陆家军时的模样而生气？

林慎并不打算费劲心思去猜，因为那都不重要，他懒得解释，也不能解释。

此时此刻，脸上还挂着彩的林部堂只需稍稍一皱眉，然後再轻哼一声，告诉十八王自己被他拽得有些疼，怒清便会立即放手。

没出所料，刚刚还微带愠色的人听完这话，瞬间神情一缓。

林慎捂着胸腹处的伤，撑着桌案就要往下滑。

“军医呢？”怒清向外问道。

一刻钟後，福善带着大夫进了中军帐，他已换下了白天披着的甲胄，没了铁壳子罩着，身着靛蓝色箭袖马褂的人显得更加魁梧了。

林慎一见他，顿时一阵恶寒。

“怎麽了？”怒清问道。

林慎小声回答：“这底下的狼皮褥子一股腥味。”

“腥味？”福善立刻接道，“那可是金山里的野狼皮，林部堂一介中原贱……一介中原人，能睡在上面已是殊荣，竟然还敢嫌弃。”

林慎当即噤了声。

怒清却道：“差人换条褥子，要潞州织造的。”

福善有了兄长的命令，立马假仁假义一笑：“既如此，那就得让部堂先忍一忍了，我手底下可没有潞州织造的玩意儿，得现派人去取。”

说完，他给跟着自己的亲卫使了个眼色，令他在自己离开时好生照看着这里，不要走远。

怒清却又说：“军医留下，其馀人不必在帐中守着，还有，找一架屏风，今夜本王要在这里查看战报并推演沙盘。”

有了十八王的命令，谁也不敢在中军帐内当窥视林慎的“眼睛”了，大家纷纷离开。在军医将林慎的一身伤重新包扎好後，屏风也很快被送来。林慎睡在榻上，如之前一样，隔着那层绢帛，看到了怒清垂目沉思的侧脸。

“王爷？”他轻声叫道。

怒清偏过头：“何事？”

“王爷，”林慎低叹一声，“其实您留在阳沽……也挺好的。”

怒清执笔的手一顿：“为何这样说？”

林慎似是笑了一声，他答：“从前奴才曾为礼法和世俗所囿，总觉得王爷您若是草草举兵，在十九部主和麾下将士们的拥戴下自立为王，恐怕会为来日大局埋下隐患，还会令跖部支离破碎，打下的半壁江山悉数拱手让人。但如今奴才却觉得，倘若王爷您真想要皇位，那又何必忍耐？已是唾手可得之物，那便一把握在自己手里好了。江山丢了可以再抢，跖部乱了可以再打，只要那个位置上坐着的人是您，有什麽办不成？”

怒清许久没言语。

林慎撑着身子，从榻上坐了起来，他说：“王爷，太宁城风云诡谲，您不想回去也罢，等来日打回北都，一切就都干净了。”

“不可。”怒清却摇了头，他说，“之前本王确有这样的想法，但在今日十九力劝後……本王也想明白了很多。”

“十九部主……力劝您什麽了？”林慎终于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

怒清并没有防备着他，而是直接回答道：“十九劝我不要回京，留在阳沽，阿古一死，便拥兵自立。”

“那……王爷是怎麽回答的？”林慎小心翼翼道。

怒清气息微沉，他说：“本王用鞭子笞了他三下，呵责他不顾跖部大局。”

林慎嘴角轻勾，没有接话。

就听怒清接着说道：“之前部堂讲过，若是本王在南边拥兵自重，北牧铁骑当即就会大军压境，到时候祝升和北牧两面夹击，本王这个身处中间的‘乱臣贼子’要不了多久，就会被碾成碎渣，到时候，世人不光不会为本王说话，还会在来日的史书之中，将本王打成蟊贼。”

“王爷……心如明镜，”林慎先是恭维，而後话锋一转，“奴才也懂，方才那麽说……只是希望王爷回京之後能自在些，不必看旁人脸色过活。”

怒清心知林慎暗指的正是如今把持着朝政的汗母宝音图雅，他没动声色，话音间也没有任何不敬：“倘若额尔赫登基，必定身为北牧人的傀儡，若要让本王也看旁人脸色过活，跖部十六族不会答应的。”

林慎轻问：“那王爷有何良策？”

要想不让北牧人掌控跖部，最关键的，就是得立一个没有北牧血统的王子。可是两族联姻由来已久，哪怕是平驹翁主的儿子齐格，身上也同样流着宝音图雅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