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真心
这日凌晨,去往南珈岛的亲卫有了消息。
中军帐外,一声声急呼由远及近传来,怒清倏地睁开了眼睛,胸口狂跳之际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臂弯里还躺着一个人,他低头看去,才发现林慎仍睡着未醒。
“主子!”斥候跪在了屏风外,满脸是汗,“方才孟水河畔来了一匹受了伤的马,马背上背着两个布袋,奴才们……”
“嘘。”怒清不等这斥候说完,便打断了他急匆匆的禀报。
“出去说。”摄政王站在屏风边,凝眉回答。
斥候一擡眼,瞥见了林慎的睡颜,他赶紧低下头,压轻脚步,缓缓退出了内帐。
怒清回身,看了一眼呼吸平稳的林慎,跟着斥候来到了帐外。
“主子。”前来禀报的这位小兵喘了口气,重新跪在了怒清面前,“出事了,前往南珈岛探查消息的亲卫……被送回来了。”
“被送回来了?”怒清心下已知不妙。
很快,有侍从牵着那匹受了伤的老马来到了营中,一位甲喇章京上前,卸掉了马背上背着的那两个布袋。
“主子,您请……过目。”说着话,侍从打开了布袋,将装在其中的东西摆在了地上。
怒清呼吸一顿,他看到,那是两个血淋淋的人头,眼珠已被挖去,耳朵里爬满了白蛆,其中一个的唇齿间还含着一方小小的盒子。
“主子,看这模样,大概是南珈岛的那帮逆贼下的狠手,咱们要不要……”
“尸首的嘴里塞着什麽?”怒清俯下身,眯起了眼睛。
围在周侧的士兵没人敢上前掰开那张含着血的嘴,瞧一瞧里头的光景,大家你推我搡,面色多有惧意。
闻讯赶来的福善随手揪了一个人,怒道:“去,把那张嘴掰开。”
被他揪到的小兵战战兢兢地上前,忍着恶心,从其中那颗已严重腐烂的脑袋里,撬出了一枚不大不小的红漆木盒。
“主子,”将木盒擦干净後,小兵擡手呈上了怒清,他说,“这当中放着一张写了中原文字的纸条。”
“写了中原文字的纸条?”福善凑到近前去看,有些不解地念道,“‘日怒奔山春渐晚,浪吞星斗百潮攀。千波俱是麾下将,敢问苍天索岁还’……什麽玩意儿?”
他对中原文字并不熟悉,能读得通已是不易,但怒清不同,他只看了一眼,就瞬间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将这两人的头颅安葬好,衣冠以礼送还家人。”摄政王命令道。
“是。”亲卫们应声而去。
中军帐内弥漫着腐烂人头带来的血腥气,刚刚醒来的林慎才一睁眼,就闻到了这股呛人的味道。
他坐起身,隐约听到了外面的争执声,似乎是福善在大吠着什麽,很快,帐帘一响,怒清回来了。
“十八哥……”福善紧随其後。
怒清脚步一定,把他挡在了门下:“这几日城中不安定,你带上人马,巡视明州。”
“十八哥!”福善好似没听见,他火急火燎道,“那纸条上写的诗,当真是……是陆渐春的名字出处?”
“不错,”怒清将纸条丢进火堆,回答,“陆渐春,号问潮,这四个字就取自方才你看到的那首诗。”
福善倒抽一口凉气,大叫道:“这是什麽意思?这是什麽意思?为什麽会是陆渐春?十八哥,你派探子去南珈岛,不是去追查咱们额吉的真实身份的吗?”
“自然是,”怒清的神色淡而不厌,全然不及福善愤怒,他说,“或许,这首诗,就是你我想找的答案。毕竟,三十多年前,陆家确实还在关外,而那个虎头纹样的玉佩,我也确实只在陆定飞的身上见到过。”
“不可能!”福善仿佛被人踩了尾巴,他一跃而起,“那帮祝升妖孽的话根本不可信!他们怎麽可能如此了解三十多年前关外发生了什麽?你我就算是母族出身不够高贵,这些中原贱民又有什麽资格来侮辱咱们的血统!十八哥,依我看,应当立即派兵,清剿南珈岛的祝升馀孽,并把那帮畜生碎尸万段!”
“十九……”
“这事不能耽搁,小弟即刻就去办,万一流言蜚语传去了北都,那你我兄弟二人恐怕连个全尸都要保不住了!”福善扭头就走。
怒清低声喝道:“本王令你去巡营,你没有听见吗?”
福善被怒清阴沉沉的神色吓了一跳,他站定脚步,好声好气道:“十八哥,我只是在为你着想……”
“不必,巡营去吧。”怒清将那红漆木盒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
片刻後,里帐屏风内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醒了就出来吧,不必装睡。”怒清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