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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舍身（第1页）

第63章舍身

额姆巫觋将一抹兽血擦在了怒清的脸颊上，林慎看见，那双紧闭着的眸子在眼皮下动了又动，最终归于宁静。

“配好解药之前，只能用这样的法子，来维持摄政王的神智。”额姆巫觋说道。

林慎静静地看着，眉心中凝着化不开的忧愁。

“王爷会从梦中醒来吗？”他轻声问道。

额姆巫觋沉默了片刻，回答：“会，若是梦中没有能困住摄政王的人，那他很快就会醒来。”

“如何困住他？”林慎追问。

说话时，那枚发间的绿松石“叮当”一响，勾去了额姆巫觋的目光。

她颔首回答：“这个问题，部堂心中自有答案。”

林慎迷茫看向了怒清。

现在的他，当真有些害怕与怒清单独相处，昨夜的情景历历在目，林慎闭上眼睛就能回想起伏在他身上的人都做了什麽。

两人的呼吸声交叠在一处，滚烫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唇齿间银丝勾连，就连汗水都相互交融着。

林慎发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了，他说不清憋闷在胸口的感情到底是厌恶还是憎恨，亦或两者皆无，亦或有的只是对怒清的怜惜。

林慎一抖，他好像……知道问题的答案了。

“所以王爷便领我来塞外看雪吗？”梦中，跟在怒清身後的他问道。

怒清沉默着，他卸掉了自己厚厚的毡帽，戴在了林慎的头上。

林慎回答：“王爷，这是梦，我不冷。”

怒清注视着他：“我知道这是梦。”

林慎擡手碰了碰自己被风雪吹红了的脸，说道：“原来在过去……不是我梦见了王爷，而是王爷梦见了我。”

怒清拉过他的手，漫声回答：“你也梦见过我。”

也对，摄政王殿下何时去过汉南的青山绿水？若是他梦见的林慎，两人当初是如何一起坐在碧玉江间的小舟上，往青梨县而去的？

梦中的两人隔着一层薄如蝉翼的本心，似乎都比现实中的他们平和了不少，林慎一向苍白的面孔也有了几分血色，他笑了一下，用手扶了扶发间的绿松石，问道：“王爷，您打算带我去哪儿？”

“去看看东金山的日出。”怒清回答。

“日出？”林慎望着满山风雪，有些疑惑。

怒清说：“天很快就会放晴，等爬上那处原岭，山的那头就能看见日出了。日出之时，从上俯瞰，东金山便如巨人的脚掌，踏在望不到尽头的雪原上，这也是为什麽，我们被人称为跖部。跖部发源于东金山尽头的黑水河，河流分岔，其中最雄伟的一条去往了松珠儿，祖先称其为‘乌那江’，而‘乌那察尔’便是‘乌那江的守卫者’。”

林慎好奇：“王爷，这里是你的故乡吗？”

“没错，”怒清回答，“东金山的扎兰营盘，是我出生的地方。”

一声女人的呻吟穿透了帐外呼啸着的大雪，扎兰营盘中的额莫孙包内，乌苏嬷嬷来来回回，将干燥的茅草和麂皮铺在了地上，很快，由白桦树枝和兽绒围隔起来的“産床”搭建好了，一个嬷嬷扶着大肚子的女人，赤着双脚，站在了生育之神佛朵妈妈的画像前。

“她要早産了！”额莫孙包外，有人大喊起来。

乌苏嬷嬷立刻双手合拢，低头许愿道：“愿神保佑，十八王子顺利降生。”

女人痛得满脸是汗，她一面颤抖着，一面双手合十，跪在地上，仰天哀求：“愿父兄，父兄保佑我……就此解脱……”

啪！一巴掌落在了这女人的脸上。

“混账，你要如何解脱？”身披兽甲的那文禄闯进了额莫孙包，他俯视着脆弱的女人，冷声说道，“你父兄的灵魂远在关内，此处，没有人能保佑你。”

女人泪流满面，她任由乌苏嬷嬷拽起自己，把这副臃肿的身子塞进“産床”，任由来做法的巫觋在帐外跳起祈求祖灵保佑的舞蹈，任由帐中大火越烧越旺。

不知过了多久，“哇”的一声响起，婴孩落地了。

这是一个早産儿，可长得却比足月的孩子更加漂亮强壮，乌孙嬷嬷抱着他，神色一阵茫然。

“将胞衣用桦树皮裹住，埋在东金山下的林子中。”那文禄命令道。

“産床”里的女人虚弱不堪，她伏在地上，“呜咽”着叫道：“大汗，大汗，让我看看我的孩子！”

那文禄看着襁褓中的婴儿，眯了眯眼睛，他半晌没言语，最後无情地说：“这个孩子，三岁之前不能留在你的身边，我将带他去往遥远的黑水河，送给大巫觋抚养。”

“大汗！等一等，等一等……”女人扑上前，将一枚虎头纹样的玉佩塞到了襁褓之中，她哭着说道，“儿啊，娘在东金山等着你回来，你到时候，告诉娘你叫什麽名字，好吗？”

怒清，女人的孩子名叫怒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