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阳……”林慎的神色渐渐低沉了下去,他知道,跖部一旦越过顺阳,便将即刻长驱直下,踏进北都。
“云峡,”怒清在林慎的耳边说道,“我跖部人穷其一生,都在寻找能供族中子弟安定的土地,我也是如此,和他们一样,自小长在关北,此生最渴望的,就是能望见一片终年翠绿的山林。云峡,我想……我现在找到了。”
找到了?在哪里?
林慎一转身,只见周遭天翻地覆,原本在他面前的怒清瞬间消失,梦境崩塌得支离破碎,光景一晃,棋山观袇房的屋梁落入了眼帘。
“王爷!”林慎一惊,倏地坐起身,回头看到了怒清那双血红的眸子。
“林云峡……”他讷然叫道。
这场漫长的梦境结束了,窗外投进了一抹橘红色的光,这是哪一日的夕阳西下?两人说不清,林慎不知自己到底在怒清的梦里待了多久。
他带着些许怯意,凑近了死死盯着自己的人:“王爷,您……还能认出我到底是谁吗?”
怒清缓缓移动视线,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脸上。
林慎说:“我是来自青梨县的林云峡啊,王爷您还记得吗?”
怒清一叹,低声回答:“我当然记得,就是因为……你是云峡。”
所以,还有什麽好怕的?
林慎莫名放下了心,他抓着怒清的手,慢慢地俯下身,将脸贴在了这方宽厚的胸膛上。
层层血肉下,那颗滚烫的心仍在勃勃跳动着。
“怒清,你难不成真的对我动心了?”一道声音从脑海深处传来,摄政王殿下深吸了一口气,直起身,用嘴堵住了林慎刚要张开的双唇。
“王爷!”林慎惊叫道。
“你……”逐渐失智的摄政王狠狠地锤动了一下枕边的床铺,他质问道,“你为何还在这里?”
现实里的林慎没有回答,迷障中的“林慎”却用双手勾住了他的脖颈,这道虚幻的影子幽幽说道:“我留下来,帮帮王爷您。”
“我……”
“王爷不需要我吗?”“林慎”问道。
怒清说不清这到底是幻觉还是现实,因为林慎正在吻他……林慎怎麽可能吻他?
理智被一把大火烧得一干二净,怒清闭上了眼睛,狠狠地回应起林慎送来的吻。
他岂能不需要林慎,他太需要林慎了,他这一生,仿佛就是为了遇见林慎的存在,若非如此,来自关北的摄政王是如何穿过那三十几年的风雪,来到这片郁郁葱葱的土地呢?
烛芯“噗呲”一响,于事无补的安神香终于燃尽,一缕青烟顺着香座飘然而上。
灯影中,两道身影交缠在了一处,细碎的呢喃声顺着窗纱,流淌进了袇房院中的丹药炉里。
几个方士正跪在观楼的正殿内诵经,端坐神龛上的天帝双目微垂,静静地凝视着脚下的普罗衆生。
有谁知道,在这处清远灵寂的观子中,怒清正在亲吻林慎?
钟声响起,林间飞鸟跃起,将那一弯月牙送上了山角。
“王爷,轻点!”林慎忽然腰侧一疼,他不禁偏过头,将脸藏进了床褥间。
怒清却小心翼翼地捧起了他的脸,而後顺着林慎的眉骨一路向下吻去,不知是哪里“吻”得林慎一疼,他张嘴一口咬住了怒清放在自己脸边的手指。
“别动。”怒清一把按下了林慎挣扎着的双臂,他有些气愤地说,“是你……是你执意要留下的。”
林慎被亲得意乱,一双眼睛失神地望着头顶屋梁,他喃喃自语道:“是啊,是我执意要……唔!”
怒清猛地一用力,打断了林慎的话,林慎战栗了几下,泪水瞬间涌出了眼眶。
“云峡,真的是你吗?”怒清含糊不清地问道。
林慎闭了闭双眼,他贴在怒清的耳边,打着颤回答:“王爷,这当然是我。”
有风从遥远的关北吹来,拂过了两人的发丝与面庞,怒清把头埋在了林慎的胸前,深吸了一口气。
“王爷,”林慎揽过了他的脖颈,声音疲惫又温和,他说,“你别担心,我一直都在这里,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怒清呼了口气,擡起头,隔着一层血蒙蒙的光,看到了林慎的面容。
“云峡……”他问道,“你不恨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