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清眼神发暗,他微不可闻地说:“既如此,那就是找不到了。”
找不到……
塞外的冬天总是有无尽的雪,当大雪覆盖住世间万物後,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那样莹白无暇。
顺阳外,东金山馀脉的最後一座原岭上,怒清正沉默地望着远处行刑的刽子手,他的阿古荣保保正掂着一壶酒,坐在岩石上豪饮。怒清无动于衷,他被跪在地上的那排俘虏吸引去了目光。
“据说他们是陆家军的人。”荣保保醉醺醺地说,“当初天极小儿将陆家军撤出上离卫後,这些关外的旧部留在了燕东,你瞧,燕东现在是咱们的了,哪怕是姓陆的,也得给咱们俯首称臣。”
怒清眯了眯眼睛,没说话,彼时他刚过二十,还是个青葱的年轻人。
荣保保指了指俘虏之中,身形最高大的那位,他兴致勃勃地介绍道:“知道吗?腰上系着红汗巾的小子是陆鸣安的外甥,去,你去把他的脑袋砍下来。”
怒清没说话,他拔出腰间短刀,阔步来到了那人的面前。
陆鸣安的外甥,一个长相俊朗丶身姿健壮的男子,他扫了一眼怒清,双目中流露出了几分不屑与厌恶。
“动手啊!”荣保保大笑道。
怒清回身看了一眼自己的阿古,他握紧了刀,向旁边的刽子手示意了一下:“我来。”
刽子手立刻为他们的王子让出了空地:“您请。”
怒清深吸一口气,将刀高高地举过了头顶。
而就在这时,跪在他脚下的人突然叫出了声:“这是什麽东西?”
怒清一愣,低头顺着这人的视线,看到了自己腰间悬挂的那枚玉佩。
“这是什麽东西?”方才一心求死的俘虏蓦地扑了上来,他死死地盯着这枚玉佩,连声高问,“这是什麽东西?是不是你从我姨母身上抢来的?我姨母在何处?你们把她掳到了何处?”
怒清後退了一步,深深地皱起了眉。
那玉佩是他母亲留下的遗物,这人怎会认得?他姨母又是谁?
俘虏难以置信地看着怒清,忽而愤怒暴起,他大骂道:“鞑虏蛮子,今日我要与你同归于尽!”
噗嗤!怒清一刀捅穿了他的心口。
“怎麽回事?”荣保保看着人断了气,方才踱步来到近前,他诧异道,“这厮在说什麽?”
怒清的脸色难看至极,他擦干净刃上的血,收起刀,低声回答:“这厮是疯子,讲的都是疯话。”
“疯话?”荣保保一擡眉,眼神飘向了怒清腰上挂着的物件儿。
旋即,这位大汗一把扯下玉佩,将它抛向了原岭下的大雪中。
“阿古!”怒清大震。
“中原人戴的东西,留着何用?”荣保保轻蔑道,他喝干净了壶里的最後一滴酒,扬声大笑,“走吧,我们去打猎!”
那枚玉佩到底被丢到了何处,怒清无处可查,他曾无数次在那处山崖下寻找,但次次没有结果。
直到最後,他也只能将玉佩的模样印在脑海里。时至现在,怒清仍旧记得,那是一枚青玉佩,玉佩中央是一个虎头镂空雕,四周围绕着团龙和花绣纹样。後来他入了关,从一中原商贾口中得知,这玉佩名叫“璃虎坠”,曾在天极年间,时兴于鲁东一带。
鲁东……
帐内的林慎又咳嗽了起来,额姆匆忙起身,前去为他配药。
篝火渐弱,窜动的火苗逐渐伏做细小的火星,噼里啪啦地藏在了焦黑的柴木中,细细的烟尘味传来,熏得怒清双眼有些发涩。
他从怀中抽出了昨夜砣头送来的文稿,开始一张一张地,挨页翻看。
文稿上的字迹清秀但不柔美,笔致工整又带有几分刚劲,看起来不像是女子写的字,可怒清却很清楚,这确确实实是女子写的,因题头上写:天极二十七年,陆鸣缨书。
陆鸣缨……是个好名字,怒清在心底念道。
他将文稿收好,随後抽出其中一页,抛向了火堆。灰烬中,一寸尚未燃尽的火光突然窜起,瞬间咬住了这一页纸。
哗!忽然风起,将仍在燃烧的碎屑带去空中,落成了一片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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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根据非疯即傻的乌那察尔基因证明,从一开始就能看出,王爷不是这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