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临仙曾经为数不多低楼层的新房,一楼带有院子,官方概念出图极尽美好,暖融融地灯光打在小而美的花园中,宋汀看的眼睛一眨不眨。
售楼姐姐很给面子的,在宣传页上给她计算平方和价格,宋汀迷迷糊糊看她拿着计算器噼里啪啦一通计算,得出首付价格——
两百万。
宋汀手中攥着写着价格的宣传页坐在中央公园,在晚霞即将退潮之际,被宋维明的司机找到,门打开,是杨文怡哭红的双眼。
上车前,那个皱巴巴的宣传页被她遗落在了熙攘的公园。
路过一条巷子,前方亮起红灯,宋汀停在路口,潮热晚风毫无章法地吹过来,将她的胸腔也吹得皱巴巴,像十年前的那张宣传页一样茫然地在原地打转。
“那你呢?”沈崇堂沉默良久,又问她,“你妈妈喜欢家里有花,那你喜欢什麽?”
宋汀回头,沈崇堂正专注地看着她,硬朗的轮廓被红灯的光晕勾勒,沉稳又深情地,神奇地将她的褶皱熨平。
她不愚钝。
知道沈崇堂暗藏在问话下的潜藏意思。
无非是要投她所好。
宋汀却突然起了作怪心绪,趁着绿灯亮起,两步踏着上前,胡言乱语起来,“喜欢擡头就能看到月亮,低头就有池塘,没事儿就在池塘边捞月亮捕鱼。
“喜欢云朵任我差遣,我说停下就停下,我说下雨就下雨。”
沈崇堂很快走到她身侧,低声笑了一下,笑她的天真孩子气。
宋汀心情也莫名好了起来。
路过一家临街开着窗的饮品店,写着冷饮单的小黑板上亮着小灯泡,沈崇堂随意一瞥,让宋汀在路边等一下。
店员是打扮时髦的女孩,见他一身正式西装来买饮料愣了一下,看到男人身後静静站立的女孩,会心一笑。
沈崇堂很快拿来两杯饮料,几秒钟的时间透明杯身已经沁满小水珠,宋汀接过来,她唠唠叨叨讲了一晚上,才发现早就口渴,碎冰轻撞,青提甘甜冲淡乌龙的涩,清清爽爽地缓解了夏夜的闷。
“谢谢。”宋汀像几年前一样对他道谢,却忍不住去用馀光打量沈崇堂,脚步自然慢下来,落後沈崇堂半步。
路过街边公园,路边的人行道上竖立着几个矮石柱,她走着神脚下被障碍物一绊,依照惯性朝前扑,手中的青提乌龙也泼洒几滴。
沈崇堂很快反应过来,左手扶住她的手腕稳住杯子,右手顺势握住她的腰,生生将她稳住。
他低头瞧她提到石柱的脚,只有洁白的鞋面一道划痕,仍是有些不满地教训道,“好好看路。”
宋汀自知理亏,没有反驳。
沈崇堂仍是不放心一样,直接抓起了她的手腕,带着她往前走。
只是没走两步,那双手就向下握紧了她的手掌。
回程路上再次经过开满凌霄的旧小区,从小区门前经过时,才发现葳蕤藤蔓下散落一地的残花枝叶,原来已经到了凌霄花期的末尾。
宋汀顿觉可惜,踮起脚尖伸手碰了碰垂下来的一朵儿,沈崇堂回头,突然手臂一伸,从花丛顶端摘下来一串,那一串夕阳在他手中颤颤巍巍送到宋汀眼前。
“哎——”
“干什麽呢你们?!”
门口纳凉的门卫大爷,突然嘹亮地喊了两嗓子,手中的大蒲扇指着违法乱纪的两人,横眉竖眼迈着大步就要过来训斥。
宋汀心里一惊,有种小学时跟同学偷摘别人家葡萄被逮住的慌张感。
手臂却突然被牵动,沈崇堂抓紧她转头朝前奔跑起来,风快速从耳边呼啸而过。
沈崇堂的皮鞋踏在马赛克地砖上发出清脆有规律的哒哒声,宋汀凌乱地脚步逐渐步上他的轨迹。
熙熙攘攘的十字街口,他们赶在最後三秒的红灯甩掉了身後的大爷,宋汀回头时不小心撞到路人,呼吸急促地连一句道歉都说不出口。
馀光里是路人气愤的抱怨,和大爷懊恼的脸。
宋汀却突然笑出了声。
颠簸地脚步继续,没人说停下,宋汀看到沈崇堂唇角勾起的笑,和被汗水浸湿的眉眼,像个少年一样意气风发。
一路跑回美术馆停车场,展馆已经熄灯打烊,玻璃幕墙被远处的灯光映照地泛着星光,像条流光溢彩的河流。
高大的灌木丛前,沈崇堂突然转身停下来,宋汀直接扑进他怀里,他脚步向後趔趄一下才稳住。
肺里灌满凉风,宋汀大口喘着气,心跳如擂鼓。
沈崇堂突然抱住了她,双手将她抱紧,声音低低从宋汀头顶传来,“你心跳好快。”
宋汀心脏不仅跳得快,还酥酥麻麻难以缓解,但还是嘴硬道:“你也不差。”
他低促地笑了一下,然後分开些距离,垂着头静静看她,然後把一只拿在手中的凌霄花塞到宋汀手心。
“我能不能……”
他话说一半又气馁,将头轻轻垂在宋汀肩膀,宋汀拿着花的手贴近了他的胸膛,没说完的话被心跳宣泄出来。
“可以。”她喃喃道。
一滴汗顺着眼睫落入眼眶,她下意识闭了下眼睛。
在一片黑暗中,宋汀只能听到雷鸣般的心跳,沈崇堂灼热的呼吸离开了她的脖颈,下一秒却又猛地夺走了她的呼吸。
她尝到了沈崇堂唇上的青提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