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被接到南山时的巨大的荒诞感又席卷而来,那些陌生的长辈,嘴上挂着笑好似披了一张皮,他们说的话做的事,宋汀全都听不懂看不清,她被关在厚重的玻璃真空中,惶惶不可终日。
直到她被邵茵狠狠推进黑暗的房间,杨思琼尖利的指甲刺进掌心。
她彷徨的心才落地。
她知道只有这些疼痛才是真实存在的。
而现在他们又想将她关进去。
“最後一次了小汀,以後咱们就是正常的一家三口,旁人不会再……”
杨文怡话没说完,被宋汀的神色吓到,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宋汀黑着脸盯着杨文怡,须臾後有笑了出来,杨文怡吓得抓住她的手,小声唤她的名字,说:“小汀,别这样吓妈妈。”
她笑杨文怡天真,哪有什麽最後一次,宋维明就像一个黑洞,一步步将她们拖拽到深渊。
“我问你。”宋汀恢复平静,想到宋维明的那通电话心里有了猜测,“宋维明就只让你劝我去参加葬礼吗?”
杨文怡支支吾吾半天,小声问:“沈总真的没时间吗?”
“砰”地一声,书房沉重的木门被人从外面大力踹开。
宋维明擡头,看着宋汀站在门口,身形纤瘦,却如修罗鬼刹。
“想让沈崇堂给你撑门面,你做梦吧。”宋汀冷冷道。
宋维明向来沉着的脸色霎时间变了,手上的钢笔狠狠摔在桌面,冷硬地说:“你都没告诉沈总吧,你怎麽知道他不会答应?”
“好啊。”宋汀擡了擡下颌,示意宋维明打电话,“你看他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中年男人的脸一半隐藏在台式电脑後面,让人看不清具体神色,过了少顷,宋维明哂笑一声,“小汀果然有手段。”
“爸爸也只是提议,来不来还是要看你们的意思。”
他自称“爸爸”,惯来冷硬地眉目都柔和几分,姿态放松地从桌後站起来,任谁见了都是一个和蔼父亲的模样。
宋汀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即使只喝了一点汤,还是想吐。
宋维明走进,拍了拍宋汀的手臂,柔声道:“小汀不想去就不去,我和文怡去也是一样的,咱们一家人什麽事都能商量。”
杨文怡心神不宁地坐在客厅沙发,见宋汀下楼,忙不叠地过来,眼眶噙着泪,但又不敢再多说什麽怕再惹女儿动怒。
宋汀看着杨文怡满脸期期艾艾,到底没狠下心离开,喉咙哽着半天才说出一句,“明天我去。”
躺在久违的房间时,宋汀闻到了床单被罩上清浅的洗衣液的气息,依兰香,小时候的被子被杨文怡洗完经过太阳暴晒後,同样散发出这样的气息。
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里,让她有种被阳光包围的错觉。
她还是没忍住在洁白的被子上留下了两小片水渍。
手机“嗡”地一声在耳边震动,宋汀伸手捞进被窝,在黑暗中看到沈崇堂给她发的消息:【睡着了?】
手机向上翻动,一个小时前还有一条未读信息:【没什麽事情吧?】
宋汀双手按压在发烫的眼眶片刻,很快回道:【没事,只是我妈想我了】
沈崇堂在晚饭後接到了黄岚的电话,说宋维明那个一直住在疗养院的太太去世,明天要在北湾的墓园举行葬礼,沈崇堂立刻想到了宋汀失神的模样。
“你爸差了老杨去。”黄岚犹豫片刻说:“我是想,要是宋汀被她父亲带去的话,你若是不忙也跟去一趟。”
“别叫人欺负了去。”
他沉声应下,让母亲不要担心,他自有安排。
生意应酬,人情往来,他十几岁起就承担起些个责任。
宋汀是游移在他规则世界之外的一个变量,时常让他束手无策。
他从床头柜中拿出不知道多久放进去的烟,拿在手中转了一圈後,还是扔进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