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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开眼时,眼前的景象已经大不相同。
崔沅之的存在完全由小灯的视角牵着走。
死而复生是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但少年恢复意识对于崔沅之而言,不过是转瞬之间。
崔沅之还没有从方才的情绪中完全抽离出来,便又见到了小灯。
不,这时他已不叫小灯了。
他是雪昼。
雪昼浑身上下裹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白色药布,只露出如瀑的黑发与那双眼。
他安安静静躺在一张披着兽皮的榻上睡着,房中放着各色精致小巧的摆设。
但崔沅之才没有心情打量这里的布置,他乍然见到昏迷不醒的雪昼,快步踉跄着奔到床边。
大悲後又大喜,失而复得,如此极端情绪反复,他的情绪早已不受自己控制。
崔沅之露出狂喜的笑容,他头晕目眩,耳鸣不止,眼睛盯着雪昼盯出红血丝,都不肯眨一下。
哪怕雪昼现在被裹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出相貌。
太好了,小灯没死!
不丶不对,他是死而复生。
想到这,崔沅之扬起的嘴角一顿。
死而复生……怎麽会是死而复生?
人死分明不能复生。
是谁不计代价将他复活?
卫缙?
除了一些早已禁用的邪术,就连妖灵都无法做到强行增加寿数,卫缙是怎麽做到的?
想到这,崔沅之的兴奋被冲淡了一些。
床上的雪昼还在睡。
崔沅之就站在床边守着他。
这里似乎是一处洞府。
睁开眼时,洞府外的天色还大亮着,但他一直望着雪昼的睡颜到太阳落下,都没有离开半步。
入了夜,洞府的主人公才回来。
又是卫缙。
他依旧穿着葭色的锦服,形容较崔沅之先前所见要消瘦许多,脸色略显苍白,但瞧上去精神很不错。
卫缙手中提着一个盒子走上前,将其轻轻放到床头。
崔沅之这才注意到他的双手也被缠绕起厚厚的药布,掌心处渗着血迹,看上去是很重的伤。
卫缙的手居然是这个时候伤到的?
崔沅之定睛看去,只见男人在榻旁坐下,先是仔细为少年把了脉,又将盒子移开,拿出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
苦涩的味道弥漫开来。
卫缙单手轻轻揽起雪昼的上半身,道:“雪昼,该喝药了。”
昏迷中的少年能有什麽反应,自然是喝一半吐一半。
但卫缙还是一点一点将其全部喂完,这才将雪昼扶到榻中,为其拉好薄被。
薄被。
崔沅之注意到这个,不由向洞府外挪了几步。
原来现在已经是春天了。
一番简单的动作做完,卫缙那双缠着药布的手心似乎露出了更深重的血痕。
这时,他才从盒子里取出药与布,随意地取下手中缠绕着的白布,露出本来的肌肤。
崔沅之只瞧了一眼便觉头皮发麻。
卫缙双手布满大大小小的灼痕,凹凸不平的伤口还渗着血,瞧上去极为可怖。
那灼痕……他识得。
只有小灯的灯芯会造成这种创口,且因他是少有的神器,故而留下的疤不能祛除。
虽无法看见卫缙视角的记忆,但不难猜出他在小灯死後做了些什麽。
若想让小灯重生,便非要收集起所有碎片不可。
卫缙这个人,真是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