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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道（第1页）

正道

“我是。”陈生毫不犹豫，言语掷地有声。

白元只是上下扫视了一圈，勉强接受了这句话。

“嗯……凌衔让我告诉你，你的道没变，宗门的道没变，变的只是人心罢了。所谓正道，就是让你在危难关头仍当一根屹立不倒的针，百年前是凌衔，现在是你。凌衔心有馀而力不足，但尚可助你一臂之力。”白元周身气势乍起，狂风咆哮着盘旋，卷起无数草木，当即长成一个气势磅礴的龙卷风。

下一瞬，远方一道白光闪过，一把剑刺破云霄，狠狠扎入陈生面前的土地，发出阵阵啸鸣，剑面折射着日光的炫彩，一条青龙张着怒齿盘旋而上，酒泉二字赫然刻在其上。

陈生一时移不开眼，一剑出鞘万骨枯，这便是当年凌衔封印姜逸的佩剑——酒泉剑。

世人津津乐道凌衔的往事，绘声绘色描述酒泉的样貌，却鲜有人真正见过，陈生从未想过他会有这个机会，甚至……

他看向白元，不甚确定地开口，“师祖要将酒泉赐予我？”

白元也有点心疼，别过脸道：“当然，它现在是你的了。”

凌衔即将仙去的事实彻底得到印证，若不是寿命将至，谁会将本命剑交给他人？

清念在剑鞘中细微颤抖着，既畏惧万剑之首的威压，又怕主人一时心动当真将它扔了去。

陈生按住剑鞘，安抚地顺着，再看向白元时眼里已没了方才的震惊，“弟子谢过师祖，只是清念是我的本命剑，早已与我心神交汇，想来要辜负这份好意了。”

白元理解地点头，话音却仍然坚决，“给你了就是你的，大不了不认主，有凌衔的话在，它会配合你的。”

话音刚落，酒泉便发出一声剑鸣，似是在告诫陈生不要对它起别的心思，它不过是来配合一战罢了。

陈生这下安了心，冲着酒泉飞来的方向认认真真磕了一个头。

白元起身，伸着胳膊松了松筋骨，见陈生还老实跪着，总算有了点良心，体贴问道：“还有疑虑？”

陈生身姿笔挺，宛若青松，眼里却带着一丝不解，“为什麽是我？”他直勾勾盯着白元，问着怎麽是自己，话里的意思却是怎麽不是白元。

白元在盛山宗身份特殊，有人说他是师祖的灵宠，有人说他是师祖的徒弟，无论是哪个，师祖仙去，白元仍然在世。

陈生自认修为不如他，一时竟不知自己从何入了师祖的眼。

谁料面前的少年当场臭了脾气，冷笑着捏拳，若不是陈生是凌衔指定的接班人，他定要一拳揍上去，“你是说，让一个妖来指挥修士吗？”

人妖两族间始终存在鲜明的界限，盛山宗有自小养育的妖兽，他们自认为妖兽是同伴，但绝不能接受妖兽站在自己之上。

仿佛有一节无形的台阶，修士站在上头，体贴地帮弱小的妖兽往上爬，但若妖兽一时撒欢，妄想先行一步，修士就会冷着脸抱住它，警告它不能走到自己身前。

陈生一时愣了神，心中浮现的是姜松的脸。

曾经他敌视妖族，对姜松的亲近也不过源于对毛茸茸的喜爱，于他而言，姜松不过是解瘾的玩意，姜松的想法不重要，姜松的决定也不重要。

陈生需要他，他就是陈生的灵宠，张牙舞爪也都是徒劳，只要乖巧就可以一直活下去。

後来发现姜松是他的松宝，嘴里念着弟弟，可在他心中姜松始终是那只弱小的松鼠，灵契能让他随时感知姜松的存在，能保护姜松，能……

它有很多好处，只除了……姜松不喜欢。

陈生一直都知道，姜松并不喜欢灵契，他总念叨要自由，念叨不当修士的走狗，但陈生不以为意，因为他觉得灵契有利无弊。

直到姜松离开，姜逸解开了灵契。

那道枷锁彻底断了。

陈生很难说清当时心里的空落落，到底是源于契约的散去，还是源于姜松的离去。

但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助，没有灵契，他就无法感知姜松。

天下之大，姜松不过是一只小松鼠，一撒欢，就再也寻不见身影。

恐慌和责任心交织在一起，折磨的陈生差点走火入魔。

他再也等不下去，单枪匹马就想冲入无妄门，是师姐发现他的异样，自认这件事也有她的一份，才强硬跟上了他。

一切都很顺利，但是他说错了话。

于是他第二次去丶第三次去……他彻底变成了一个普通人，只能靠着坚持换取对方的谅解。

姜松不再是那个台阶下的幼宠，他昂着头傲气地蹲坐原地，趾高气扬地冲陈生喊道：“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上来！”

而陈生心里只觉得对方骄纵得可爱。

人和妖，到底有什麽区别呢？

陈生不自觉说出声，但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白元挑着眉，一手指着自己问道：“你在问我吗？你们都在指责我们妖是坏人，要我说，人有好坏妖也有好坏，凭什麽一棒子打死，你们人啊……就是高高在上太多年了，才会舍不得给妖分出半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