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禄守在书房外,脚边的青砖都快被他踩出浅坑。
小厨房热了三回的晚膳,如今又凉透了。
他搓着手,时不时踮脚往窗纸上望,只看见里面烛火昏昏,映着个一动不动的影子,像尊失了魂的玉像。
“公公,要不……再去热一遍?”小太监站在一旁小声问道。
福禄叹了口气,摆摆手:“再等等。”话音未落,书房门突然开了。
焉瑾尘走出来,身上的蟒袍换了身素色常服,可那股子沉郁的气儿半点没散。
他怀里抱着个巴掌大的檀木盒子边角被摩挲得发亮。
福禄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是殿下的命根子,每日在书房看书必定攥在手里盘弄,指腹把那狼牙磨得光润如玉,连他这个贴身总管,都没资格碰一下。
“福、福禄。”焉瑾尘的声音有些哑,像是被砂纸磨过。
“奴才在!”福禄连忙上前,目光直勾勾盯着那盒子,心里咯噔一下。
“去取把铲子来。”
“铲、铲子?”福禄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是那种……松土除草的小铲子?”
焉瑾尘没答,只转身往后院走。福禄不敢多问,忙不迭吩咐小太监:“快去取呀!”
后院的琼花树开得正盛,雪似的花瓣堆了满枝,风一吹,便簌簌往下落,铺了一地碎花瓣。
焉瑾尘站在树下,仰头望了片刻,花瓣落在他发间,他也没动。
福禄捧着铲子赶来时,正看见自家殿下蹲下身,指尖轻轻抚过檀木盒子上的雕花。
那盒子是蒙古样式的,刻着缠枝莲,边角镶着银,是那年蒙古王子临走时留下的。
里面装着枚狼牙坠子,据说还是狼王的牙,被主子盘得莹润发亮。
“殿下,铲子来了。”福禄把铲子递过去,心里像揣着块石头,“让奴才来吧,您爱干净,泥土脏秽,别污了您的手。”
焉瑾尘没接,只抬眼瞥了他一下。
那眼神里没什么情绪,空落落的,“你退下吧。”
福禄还想说什么,可看着殿下眼底那点决绝,终究是把话咽了回去,垂着手退到三步外,心揪得生疼。
他看见焉瑾尘接过铲子,蹲下身。
素白的袖口沾了泥土,他也浑不在意,一下一下往树根下挖。
琼花瓣落进坑里,又被他一铲子埋了。
坑越挖越深,直到能稳稳放下那个檀木盒子。
他停了手,捧着盒子发了会儿呆。
福禄看见自家殿下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那点翻涌的情绪全沉了下去,只剩下一片冰封的冷。
他把盒子放进坑里,动作轻得像在放一件稀世珍宝,又像是在埋葬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