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苏秦是高兴的,祝亭那孩子本心不坏,只是嘴硬心软,自小又丧母,难免孤单,两个孩子年纪差不了多少,多来往倒是能作伴。
苏秦这麽想,晚间便邀祝亭过来吃了晚饭。
祝亭嘴上不乐意,别别扭扭的还是来了,甚至带了礼物,说是本家送的贺礼。
前些时日祝亭从清洲回来给他们报喜,送礼时说的也是这个理由。可本家向来瞧不上他们这一旁支,为着面上过得去送一次礼也就罢了,不会再送第二次。祝亭这个说法是站不住脚的。
但夫妇俩只笑笑,并不戳穿。
祝亭离开时不单带了信,还带了一盒茶酥走。
茶酥里加了桃花,是他小的时候他娘会做的那种,他娘去世後,祝欲的娘也给他做过,所以他有时才会那麽讨厌祝欲。
但祝欲并没有什麽错,他知道的。
祝欲的娘也很好,小时候他躲在门口偷看他们一家三口吃饭,祝欲爹娘就会拉着他进去让他也一起吃。
他爬树摔伤,也是苏秦给他擦的药。
就连他那件破了个口子的衣服,也是苏秦给他补好的。
***
祝亭第二日便亲去了集市,按祝欲信中所写挑了一只上好的白雀,提着鸟笼回到祝家时,正碰上自家亲爹和人在回廊下说话。
那人他没见过,约莫是新客,瞧着身量很高,气度非凡,不似常人。
颈间还奇怪地缠着一圈黑布,祝亭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哎,那是谁?”祝亭随手拉过一旁的洒扫弟子问。
那弟子作了个礼,回他:“小公子,那位似乎是仙州来的。”
“仙?”
祝亭往那方向又看了眼:“仙来做什麽?”
修仙世家极少会有仙到访,即便真有仙不请自来,也多半是那位十命大人。近日也并没有发生什麽大事,又怎麽会突然有仙到访?
那弟子摇头道:“我也不知,只听说似乎是要在此住上一段时间。”
“住一段时间?”祝亭更加不解。
那弟子高兴道:“正是如此。小公子,这是件好事吧。”
自两百年前令更一事,祝家名声受损至今,祝家弟子在外时常要受冷言冷语,如今祝家有仙造访,传出去就是件光耀门楣的喜事,别的修仙世家怎麽也会高看他们一眼。
是以,这弟子这般高兴倒也无可厚非。
但祝亭没觉着高兴,他对仙一向就没什麽好印象。
廊下的人和仙说完了话,祝家家主便领着所谓的仙朝廊桥这一头来,加上随行的弟子,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估摸着是要给这位仙专门划出一片院子了。
祝亭心下冷哼了声,颇有些不满。
仙又怎麽了,又不是缺手缺脚的生活不能自理,要那麽多人伺候干什麽?划一片院子出来说是为着仙喜清净,又偏要送去这麽多弟子,简直是自相矛盾。
祝亭看不惯修仙世家这种做法,甚至于瞪了自家亲爹一眼。
但收回视线时,他却突然与另一道视线对上,对方站在那廊桥之上,遥遥望着他这个方向,是个居高临下的姿态。
自家亲爹在场,失了礼数晚间又要讨骂,祝亭只好冲那仙行了个礼。
仙人微微颔首,唇边有笑。
可不知怎麽,祝亭竟觉得那笑假得很,不适感令他微皱起眉,盯着那仙看了许久。
而那仙也在看他,说不清只是随意一瞥还是刻意打量,但总归让祝亭生出了防备之心。
他们走的不是同一条回廊,也不是同一个方向,交错而过时,双方视线迎来距离最近的一次碰撞,祝亭看见那仙的视线似乎是下移了几分。
他也跟着低头看去,正巧笼中白雀叫了几声。
祝亭赶忙将鸟笼往身後藏,心下更加警惕。
这仙可别是看上了他这白雀,否则以他爹那性子,立刻就要着人过来要了去。这白雀他费了一番功夫好不容易寻到,才不想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仙。
思及此处,祝亭赶忙提着鸟笼跑了,生怕那仙再多看几眼这白雀就没了。
廊桥之上,仙望着他跑走的方向微微勾起唇,笑了。
“小公子根骨不错。”
闻此赞誉,祝家家主面露喜色,当即行了拜礼:“承蒙上仙夸赞,我代小儿谢过上仙。”
仙轻笑一声,转过脸去,眼眸垂了大半,眸光晦暗不明,斜斜瞥向身後,瞧不出是何含义。
“何需言谢呢?”
这话又带着几分笑意,光听声音只觉谦和有礼。可若是有人瞧见他唇边那抹运筹帷幄的笑,定然会脚下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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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0。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