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欲一边思忖奇怪,一边坐回榻上。
再擡眼时,一只白雀不知何时停在了他手边。极小的一只,看起来呆呆的,有下没下地轻啄他的手指。
祝欲反手摊开手心,白雀便站到他手上,任由他托起,也不飞走。
像个雪团子,看得人想蹭一蹭。
祝欲也真的这麽做了,闭着一只眼用脸去蹭白雀的脑袋,触感柔软绵密,很是熨帖。
退开时,祝欲才发现,这只小雀竟是通体雪白,眼睛和双足也是白的。
他突然意识到什麽,掐着白雀後颈轻轻一捏。随即,这白雀也是砰的一下炸开,如雾散了。
“……”
仙州的东西就是再灵,也没道理又变兔子又变白雀,还轻轻一捏就散架。
祝欲收起玉牌,起身要走。
却突然被什麽东西拽住了手腕,他低头去看,似乎是一根白线,和方才的兔子白雀分明是同源所出。
白线拽得不紧,他轻易便能挣开,但这线缚在他手上,连他的心一道缚住,他只能闷着脸又坐了回来。
“上仙。”
他唤了一声,院里空无一人,没有回应。
“裴顾。”
改口的话音刚落,一道人影便出现在窗前。月光笼着他,而他笼着祝欲。
“还气着麽?”他问话的语调很平静。
祝欲仰脸瞧他,学他的语气说:“堂堂宣业上仙这麽哄人,总要给个面子吧。”
“嗯。”宣业隐在夜色里的唇角似乎微微动了下,“白日欠下的,可以还了麽?”
“欠你什麽……”
祝欲话音未落,仙便已经倾身,一个带着安抚意味的吻落在唇上,不似平日里那麽凶,意外地缓慢缱绻。
祝欲闭了眼,直起身去回应。
月下竹影疏斜,窗边一隅安安静静的,只闻缠绵细水声。
*
仙州另一处仙府,云惬方收到谢七传回来的信,这才稍稍安下心去。
近来长明魇乱颇多,他实怕这个徒弟出事。但眼下他分身乏术,去不得长明探望,只能靠着这一缕神识获知谢七的安危。
幸而谢七的信每日都来,每日都是平安,信尾也总是落着一句“师父勿忧”。
话虽如此,云惬却不能不忧。
他此前也收过别的徒弟,前後一共三个,每个徒弟他都悉心教导过,也以为他们终会有所成。
但福缘浅薄,他的这三个徒弟没有一个落得好下场。
一个死于天灾,雨夜失足跌落山崖,年不过十七。一个死于邪祟祸乱,尸骨无存,年二十。还有一个突患恶疾,不死却疯,一身天赋就此埋没。
而谢七是他的第四个徒弟。
他本无意再收徒,此次若非是明栖相劝,本不会有他的仙人谜题。
谢七根骨好,品性好,飞升指日可待,他对这个徒弟是极满意的。
他的前三个徒弟都秉性良善,却无好报,他为此扼腕叹息,也曾茫然向天道发问——
善恶有报,为何善无好报?
只是终不得解。天道沉默不言,教他多年心结难疏,时至今日仍困惑不已。
收谢七为徒後,看着谢七顺遂,他心里才有了许多慰藉。
可如今魇乱害人,又叫他惴惴不安,唯恐谢七也同他前三个徒弟一样,不得善终。
偏偏仙也逃不过事与愿违,他越担忧什麽,什麽越是要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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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白雀就是很可爱啊,小小的一团,软乎乎的[奶茶]
我也想蹭: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