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知礼颇有些受宠若惊,规矩应了一声:“是……”
林中竹影摇晃,鸟雀嬉闹,一派欢乐祥和,唯有薛知礼眉目紧锁,一脸认真地盯着那三杯酒,仔细回忆着方才明栖倒酒的过程。
很久之後,他才终于擡头看了明栖一眼,明栖也正笑着瞧他:“如何,想出来了吗?”
“未曾。”薛知礼摇了摇头。
“那你不妨闻一闻。”明栖道。
算上明栖一开始倒的那一杯,薛知礼面前共有四杯酒,他也果真一杯酒一杯酒地去闻,明栖又问他:“如何?”
薛知礼如实道:“这几杯酒酒皆是桃花所酿,并无不同。”
明栖道:“那你不妨尝一尝。”
薛知礼心思重,想着那几杯酒自己若是只喝一口,剩下的也不知如何是好,索性全数饮尽,又因平常不怎麽饮酒,被呛得连连咳嗽。
待到缓过来一点,他便立刻拱手道:“失礼了。”
“这有什麽要紧的。”明栖全然不在意,“你快说说,可尝出什麽没有?”
薛知礼看了眼那空空如也的酒杯,料想这应当是他最後一次机会,他已无酒可观,再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就止步于此了。
可思索一番,他仍是摇头,微垂了眼。
“弟子愚钝,或观或尝,都觉这三杯酒与先前那一杯实在无甚差别。”
他一无所获,明栖却是笑了,问道:“所以这道谜题你解不开吗?”
薛知礼默了一瞬,站起身来朝他一拜,才开了口道:“若实在要说这三杯酒中加了同一种东西,此间的天和云皆倒映其中,微风拂过时也在酒中停留过一瞬,雀鸟之声也落在这酒中激起过涟漪,这些似乎都可算作答案,可是……”
“我这样回答有投机取巧之嫌,未必是上仙想要的答案。”
明栖听完哈哈大笑,笑声回响在林间,久久不散。
“所谓仙人谜题,又哪有什麽答案呢?”
说完这话,明栖仰头饮尽那一壶酒,神识也随之消散。
一阵铃音响起,薛知礼再睁眼,灵识归体,眼前已然是徐家大院,属于他的那支长香也已停止燃烧,尚馀一半。
亭中明栖敲了下熟睡的几个童子,不知说了些什麽,那些童子便都往薛知礼这处来了。薛知礼不知所然,但还是冲几个童子拜了一礼。
童子们学着他的样子回礼,个个笑靥如春,都走过来拉他。
薛知礼被这一群童子簇拥着,几乎要迈不开脚,生怕踢着谁,走得极其小心翼翼,不过到底是走到了明栖面前。
“明栖上仙。”他恭恭敬敬行了礼。
明栖冲他摇摇扇子,招呼他过来坐下。他却只道:“这不合规矩。”
“长乐天最不需要的便是规矩,你日後做了我的徒弟,可要改改这个性子才是。”
明栖一边笑,一边朝几个童子摆了摆手,那几个童子立刻会意,拉着薛知礼往亭里走。薛知礼因着礼数不好推拒,愣是被拉到了明栖边上,强摁着坐下了。
“上仙,这真的不可……”
薛知礼作势便要起身,明栖扇子向下一打,仙气一出,薛知礼整个人都被压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如坐针毡。
“上仙……”
明栖笑道:“你既已解开谜题,我便是你的师父,徒弟合该听师父的,对吗?”
“徒弟要听师父的!听师父的!”
几个童子也跟着欢快地附和起来。
薛知礼终是无奈:“……是。”
“可是我……”但他又犹豫。
明栖擡手止他:“入我长乐天,最首要的便是不守规矩。”
“不守规矩!不守规矩!”童子们的声音带着笑。
薛知礼蹙着眉,摇头道:“弟子愚钝,不明白这是何意。”
他确实不明白,他自小长在薛家,最知礼数为先,规矩是万万不能丢的东西,怎麽到了仙这里便成了“不要守规矩”?
薛家的每个人和他一样,大概都是不明白的。
明栖却没有多解释,只道:“来日方长,终有一日你会明白的。”
明栖如此笃定,仿佛当真有来日方长,薛知礼也真的终有一日会明白似的。
只怪他此时性子太欢,尚不知世事难料,来日方长多的是事与愿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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