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各怀心思,好半晌,祝欲才微微眯了眯眸子,道:“我想起了一些事。”
闻言,裴顾也没有惊讶,只是眉间微微一动,在他边上坐下道:“想起什麽?”
祝欲手撑着栏杆,凑近他,说:“你,喜欢一只白雀。”话里甚至有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虽然想起来的只是一些零散的话,但祝欲仍是有些不高兴。
“你说,你待我不同,是因为我和你遇见过的一只白雀很像。”凭着只言片语,祝欲下了论断,“你是因为喜欢白雀,才喜欢我的。”
裴顾却不认,道:“後面这话我没说过。”
祝欲道:“前面的是你亲口说的。”
裴顾道:“嗯。”
祝欲:“……”
没想到他就这麽承认了,祝欲气道:“那不就是一个意思?”
尽管对于裴顾来说,争辩这个问题并没有意义,但他对祝欲有足够的耐心,便不会缄口不言。
“并非一个意思。我还说过别的话,‘即便你和我遇见过的白雀一点也不像,我还是会待你不同’。”
祝欲眉间倏然一松,愣道:“你说过吗?”
裴顾微微偏过脸去,垂了眼道:“嗯,说过。只是你忘了。”
他的语气忽然低落下来,神情也隐没在昏暗中,落寞极了。祝欲顿时便有些愧疚,觉得对不住他。
明明是自己忘了事,如今反而不分青红皂白责怪起人来,还平白惹人伤心,实在是不该。
“裴顾,对不起。”祝欲诚心地认错道歉,往裴顾的方向靠近,抓了他的手臂,“我们是道侣,我不该这麽质问你的。”
“无妨。”裴顾微微摇头,却没看他。
这哪里是“无妨”,分明是还在生闷气。祝欲无奈地叹了口气,说:“裴顾,你好难哄啊……”
话虽如此,他却在下一刻捧起对方的脸,强行将人掰过来,在对方唇上吻了一下。
手心下的温度让祝欲疑惑:“你好像有点烫。”
“嗯。”裴顾应着,倾身去吻他,浅啄一般,带着试探,给他留足了馀地。
祝欲甚至还有间隙说话:“你喝酒了?”
“嗯。”裴顾的手覆上他的,一冷一热交叠,双方眼底都漫起同样的餍足。
从天墟出来後,祝欲的身体时常都是冷的,在夜晚更甚,温热对他来说反倒成了奢侈,裴顾的手指和唇都是热的,大概是因为酒意,这股热意甚至在冷风里愈发滚烫,相贴时双方便都觉得舒服极了。
直到裴顾压过来的重量有些过分,祝欲才忽然意识裴顾已经不只是试探,而是渴求和索取。
想到之前那次颇为狼狈的场景,祝欲忙用手抵住对方胸膛,想让他停下来。可他试了几次都没推动,裴顾硬得像块石头,根本推不动。
祝欲很想不通,一个受了重伤的人怎麽会有这麽大的力气?
无奈之下,他只能一边推人一边往後退。裴顾却是追着他吻,显得他那点反抗聊胜于无,反被人箍住了腰和後颈。
祝欲顾忌着他的伤,又想着是自己主动哄人才闹成现在这番局面,便不好动手,只能尽力去迎合。
裴顾却是得寸进尺,和方才委屈落寞的模样判若两人,祝欲脑袋往後躲,想要後撤喘口气时,对方便食髓知味一般追过来,一下一下动情地吻他,堪称恶劣的在他唇舌上厮磨。
院中池水一片竹影疏斜,月光笼在此处,竹影静静相依,而不大明亮的火光半笼在廊下栏杆处,人影纠缠晃动,是另一种无法言说的静。
祝欲几乎已经放弃挣扎,溺在温热和酒香里,宛如离水的鱼,全靠另一人的怜惜得以喘息。
他恨透了裴顾的恶劣,却总在看见那双眼时弥足深陷,和对方一起,不管不顾地沉沦。
直到唇与唇分开,祝欲才用那点仅剩的微不足道的力气锤在裴顾心口,再用情潮未退又含着怨气的目光送去指责。
明明说好的下次不这样!
裴顾看懂了他的意思,道:“嗯,下次。”
“……”祝欲懒得再说话,脚下踢在他腿上,算是撒过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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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这方院子安宁静谧,而遥远之处,同一片夜色下,如洗的月光却寒彻人心。
仙有仙气傍身,心性通达,魇极难依附其而生,但若仙自己的心境出了问题,便容易叫邪物钻了空子。
善恶有报,为何善无好报?
云惬诘问天道多年,始终不得其解,而今谢七已死,他的困惑更深。
此刻,他周身全是断肢残躯,血溅在他身上脸上,被月光照得惨烈。
他仰头望去,心中只馀一个念头——
天道……不公。
为何不公?无人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