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想吗?”祝欲也学着他不答反问。
其实,又如何不想?
三载春秋,已教他尝尽别离的滋味。
或许是因为当年未曾宣之于口的遗憾,又或许是不愿横生误会,宣业终是微微叹了一声,认命一般。
“我想见你。”他说,“祝欲,我想见你。”
他的语气珍之重之,目光深深望过来。祝欲仿佛被什麽击中,三魂七魄都跟着震颤。
这种感觉实在很难形容,他如今前尘尽忘,与过去一切的联系都被斩断。他本以为不会有人记着他,甚至想见他。可他在腕骨上刻下一个名字,只因为这个名字,他出天墟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找人,而此时此刻,他见到了人,这个人告诉他——祝欲,我想见你。
就像是……他们一个身在天墟,一个被囚锁仙州,相隔千万里,却都有着同一个念想。
于是他们得偿所愿——
我来见你,而你也想见我。
祝欲回过神来,有些无措:“那,那我,那我到底怎麽救你?”
“为何要救?”宣业直直看着他,又问了和先前一样的问题。
眼看绕来绕去都是这个问题,祝欲也听出来了,这人就是打定主意要他一个回答,而且还不能是“因为你是我师父”的这种回答。
祝欲认真思索一番,道:“因为,我来见你,不想和你隔着这个,”他擡手戳了一下身前的屏障,“难道你不觉得,隔着这个跪着说话很累吗?”
宣业眸光掠过他指尖,不知怎麽沉默了一会,才又擡眼看他。
仍旧是不答反问:“你是特地来见我的吗?”
祝欲想了想,倒也没错,便道:“是,我来见你。”
“为何要见?”宣业又问。
祝欲:“……”
祝欲是真的有点没辙,这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他什麽也不记得,怎麽答得上来?
而且,若是答得不满意,这个人还要别过眼去不看他,弄得他十分心虚。
罢了。祝欲想,既然已经是现在这个局面,那便实话实说吧。
他露出手腕,心念一动,腕骨上的字便显露在皮肤上。
“你看。”他将手反举着,让对面的人能看见他腕上的字,“虽然不太好认,但这是你的名字,裴顾。”
“以前的事我不记得了,可我把你的名字刻在这里,你对我来说一定很重要,所以我要来见你。”
宣业撑着地面站起身来,长久没有活动的四肢让他走起路来有些踉跄。他走近祝欲,祝欲也跟着他起身,二人隔着咫尺距离相望,仿佛擡手就能触碰到彼此。
宣业也真的擡起手,想要去碰那腕骨上的名字。
但他碰不到。
“这里是斥仙台。”他收回手,盯着自己尚在流失仙气的指尖,像是在对祝欲说,又像是自顾自在说,“斥仙台……是用来锁仙的。”
话落,他已二指并拢抵至额间,划过眉骨。
後一瞬,那处便亮起一个金印,似乎是什麽字。祝欲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就见他徒手一捏,那金印便碎了个四分五裂。
随即,他唇边溢出血来,整个人受到极大的反噬,身子摇摇坠坠地倒下来。
祝欲下意识伸手去接,却被他顺势抱紧,血味混着风雪味一起袭来,倒叫祝欲一愣,任他越抱越紧。
远处的谢霜早已红了眼眶,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身上的仙气以更快的速度流散,尽数还于仙州神木。
此後仙州再无宣业上仙,而人间多了一个裴顾。
可这未尝不是好事。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