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听见祝世道:“可我不放心他。”
那时他就想,哪怕祝家人厌他骂他,只要这个人没有抛弃他,就什麽也没所谓了。
直到多年後祝世飞升仙州,成了令更。
真应了那句“不放心”,令更依然会时不时到祝家来看他,询问他的近况。
祝家人不喜欢他,弟子聚在一起都说他是沾了令更上仙的光,否则早就烂死在臭水沟里。这话没错,他听多了也没什麽感觉,只是越来越不爱同人说话,弟子们便给他取各种外号,闷葫芦丶哑巴丶没舌头的蠹虫……
他从来没将这些说给令更听,他只会算着令更来见他的日子,提前避开那些不待见他的弟子,怕令更听见。
但那一次到底是让令更瞧见了。
不知道是哪个弟子将他的被子扔到了廊下,他去捡,回来的时候门紧闭着,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笑声。他垂下眼,抱着被子找了个勉强能挡雪的角落,窝在檐下沉沉睡去。
但後半夜雪下得太猛,他被冻醒,眼前甚至出现了幻觉。
模糊的视线中,他看见一道人影朝他奔来,行色匆忙。
夜里亮着火光,那人踏雪而来,像一位仙人。
他浑身发烫,却感觉自己在梦中被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托起,又轻轻放下,然後,他就像跌入云端,卧在柔软的云上渐渐失去意识。
再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正趴在一个人的肩背上。那人似乎是察觉到他醒了,怕他掉,抄在他膝弯的手往上抖了抖。
熟悉的气味挟着霜雪味窜上鼻尖,他一声不吭,只把头往那人肩颈埋得更深。
“生我的气了吗?”令更缓慢往前走着,微微偏着头像是想瞧他一眼。
他闷声说:“……没有。”
过了会儿,他又擡起头露出一双眼睛,声音依然闷闷的:“这是哪里?”
“仙州。”令更答他。
于是他紧抿着唇,又不说话了。
令更耐着性子问他:“祝家的事,为何不告诉我?”
他仍不说话,只是下意识绞紧自己的手指。
令更低头看着,感受到他的不安,终是无奈地叹了一声。
良久,令更温声问道:“你想不想同我留在仙州?”
话问出口的瞬间,令更明显感到背上的人身体僵了一下。于是问了第二遍:“你想不想同我留在仙州,做我的徒弟?”
他伏在仙人背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肩膀却微微颤抖起来。
很久之後,一道又轻又闷的声音才落在仙州的云雾里。
“想的……”
想的。
怎麽会不想。
他无时无刻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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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又晚了,这几天估计都不准时,不过还是日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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