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看了他一眼,收敛神情,喜怒难辨道:“那好,什麽酒?我讨一碗尝尝,可否?”
蓝忘机道:“天子笑。本就是你的。”
半晌,魏无羡道:“我当真能尝出味儿麽?”
这是蓝忘机织的梦,若他不知道天子笑是什麽味道,别人自然也是尝不出的。
蓝忘机道:“我喝过了。”陪你喝的。
魏无羡道:“……多年不见,真是想不到,含光君这麽长进,犯禁都不在乎了。”
蓝忘机对此不作评论,只问他:“你要来喝麽?”
魏无羡:“来!怎麽不来!”
***
虽然心中还是满满的不可思议丶甚至有些悚然,魏无羡手上却不见半点迟疑,从那满窖的漆黑小坛中拎出一只,拍开泥封,仰头喝了一口,心中点评:酒香不差丶手感却不对。看来蓝湛喝是喝过,却不是自己一个人喝的。
这就有意思了。
当年在金鳞台,都是他替蓝忘机挡了酒,谁如此三生有幸,能让含光君犯禁奉陪?
一边想着,他一边将手上这坛喝空了,原样封好塞回窖中,又拎了一坛出来,照旧拍开那手感不太对的泥封。
喝空第二坛再去取第三坛时,他偷空看了蓝忘机一眼,发觉他没有一点要阻拦的意思。
心下一阵啧啧称奇,他面不改色地拎起第三坛,一口喝完了一半,抹嘴道:“不过瘾。”
蓝忘机道:“多饮伤身,不过,此间无碍,可尽兴。”
魏无羡正在喝坛中最後一口,听到这句话,生生呛住了。
一阵震天撼地的咳嗽声过後,他放下酒坛,表情复杂道:“蓝湛,你这些年,究竟经历了什麽?”
蓝忘机不答。
须臾,他道:“你若已尽兴,便随我来。”
若是以往,蓝忘机这样说话,魏无羡是一定要挑眉反问一句“为什麽”丶再看心情决定去不去的。但现在不同,他刚在人家面前丶喝了他放在屋里的三坛天子笑——哪怕只是在梦里,也不好再摆出那副姿态。
于是,魏无羡将空坛子复原塞回酒窖,站起身来,还有暇掸了掸身上粘的灰,才道:“去哪儿?”
蓝忘机伸手替他将衣襟丶鬓发都整理整齐,才转过身朝着房门走去。
自然而然丶一气呵成。
魏无羡:!!!
魏无羡浑身僵硬地任他动作完毕,半晌都没能复原。
见蓝忘机顿足回首,投来一个若无其事丶只似有疑惑的眼神,他才艰难地拔足,同手同脚地跟了过去。
他低着头在心底发出一声咆哮:这个蓝忘机究竟遭遇了什麽!!!
咆哮未尽,魏无羡猛地撞上了一堵人墙。
原来蓝忘机在隔间门口停了下来。
魏无羡“嘶”了一声,後退两步。
蓝忘机才擡起手,便发现他已经退到自己臂所能及的范围之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孟浪,转而拉开了隔间的门。
他唤道:“魏婴,你过来吧。”
魏无羡磨磨蹭蹭挪了过去,一擡眼,看到一张显眼无比的画像。
画像上是一男一女,男子一身黑衣,方正俊朗,女子白衫飘飘,姝色惊人。
像前一方檀木香案,炉鼎香烛,一应俱全。
案前,有两只并排的蒲团。
魏无羡怔住了。
半晌,他道:“这是?”
声音微微颤抖。
蓝忘机落後他半步,轻声道:“是……魏前辈,与藏色前辈的供奉所在。画像,是叔父所赐。”
魏无羡退後一步,将仪容理了又理,才小心翼翼迈了进去。
他没有问父母的画像为何会供奉在此,只一掀衣摆,在一只蒲团上跪下,从案上取了线香,在火烛上点燃,高举过头顶,俯首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