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道:“过奖。”
“魏无羡”与“温宁”一对一答,果然是为了金凌的满月礼才换了新衣丶来了灵宝阁。
蓝景仪忍不住道:“大小姐,魏前辈对你可真是没话说了,为了你的满月礼倾家荡産到灵宝阁买一块上好的玉坠——还只是小配件!半个月日夜颠倒丶给你做了这麽厉害的银铃!”
——魏无羡道:“不错。只要我那外甥一挂上这枚银铃,品级稍微差点的妖魔鬼怪都别想近得了他的身。你不能碰,你碰了估计也有会儿够呛。”
连凶名赫赫丶世间仅有的“鬼将军”都碰不得,其中饱含心意,昭昭若揭。
金凌却没接他的话,盯着水幕看了半晌,才哑声道:“这个银铃……我从来没有见到过。”
蓝景仪一滞,有些说不出话来,转念一想,却是顺理成章:无论这银铃倾注了魏无羡多少心血丶是何等珍贵之物,只看它出于夷陵老祖之手,兰陵金氏又怎可能让它送到金凌手上?
想清楚这一点,又是一阵难言的愤怒涌上心头:既然心不诚,做什麽还要谎言相欺,让他空怀希冀丶白费这许多心血!
他现在这麽高兴,高兴得对着闷葫芦一般的温宁都忍不住话,走到穷奇道被金家截杀的时候……又会有多难过……
蓝忘机的手倏尔收紧,金凌曾经的自言自语又一次在耳边响了起来:“当年穷奇道截杀,我们金家,除了一百馀门生,还有两名嫡系弟子罹难。第二天就是我的满月宴,我爹不可能带着人去截杀魏无羡,所以只能是另一个……”
他将视线从水幕上挪开,落到爱人的脸上,一遍遍去描摹他的眉眼——只有看着他如今安然无恙,才能缓和心脏处那一阵阵不安定的抽痛。
——魏无羡摆摆手,道:“这个你放心,我自然有分寸。看在这次金子轩请了我的份上,我一年之内都不说他坏话了。”
——温宁挠挠头,不好意思地道:“之前金公子派人到乱葬岗下送请柬的时候,我还以为一定有诈呢,却原来是误会了,当真对不住他。看不出来,其实金公子也是个好人……”
还没有赴宴,如何能肯定不曾有诈丶只是误会?
金子轩自然是好人,可兰陵金氏上下,难道都乐于见夷陵老祖出现在嫡长孙的满月宴上,留下终身不褪的印记?
魏无羡感觉到蓝忘机的不安,握住了他的手,低声道:“没事的,蓝湛,咱们就看看金家搞什麽鬼。有你在我身边,咱们什麽都不必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蓝忘机摇了摇头,抿唇不语。
正午时分,魏丶温二人途径穷奇道,不见人迹,亦不闻非人之声。
在读到那一句“那是一支直冲魏无羡心口而来的羽箭”时,蓝忘机心中始终紧绷的那根线,骤然崩断了。
他咬着牙,切齿道:“金子勋——”
不管是为了什麽缘故,他竟敢——不查不问丶猝然偷袭,且是狠下杀手丶不留馀地!
金子轩的脸色也极为难看。
在他儿子的满月宴之前,半路截杀他亲自下帖的客人!
若是成了,置他于何地?日後还有谁敢来赴兰陵金氏邀约?
最後没有成,倒成了万幸——对兰陵金氏来说,万幸!
因为去截杀的人都死了,于是魏无羡这个被截杀的,反倒百口莫辩,成了丧心病狂的杀人狂魔!
于是再没有人细想其中的蹊跷,兰陵金氏摇身一变,成了可怜的受害者!
江厌离道:“金公子。”
这个声音犹如一盆冰水泼身,让金子轩从头冷到了脚。
金子轩几乎不敢看她了。
他向来是天之骄子,意气风发丶神采飞扬,鲜有如此失态。这让江厌离心中不自觉地升起一丝不忍,但这一丝轻微的动摇,却又立刻被她以比升起时更快的速度狠狠压了下去。
她脊背挺直,眼神悲寒,几乎是一字一句地对金子轩道:“金公子,若金鳞台上,是这般情形……若金家人,对我如此轻视,能毫无顾忌地在阿凌的满月礼前,对我的弟弟狠下杀手……”
她不敢去看金凌,生怕多看这孩子一眼,好不容易丶被极致的愤怒与心寒所包裹着丶才能勉力支撑起来的决心,就会丢盔弃甲丶弃她而去了。
阿羡与金公子素有不和,不是什麽大事,可若是金家想要阿羡的性命……那就无论如何丶不可转圜了。
江厌离艰难却又坚决地说完了那句话:“你我的婚事……便就此作罢……不必重提了。”
金子轩脸上血色骤褪。
江澄又惊又怒道:“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