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是真,但此时拿出来说,只不过是借口。她怎麽能平白无故要他的东西。若说要买他的,他定要生气。
“那以後,想听了就随时来我这儿。”
“……好。”
“你奶奶这麽严格,那你是不是从没有跟人谈起过你爸妈?”
“……也没什麽可谈的,我一丁点都不记得了。”
闲聊了几句,叶裴修问,“今天是出了什麽事?见到我的时候怎麽那个表情?”
冷不防他问及这些,夏清晚略顿了一下,还是摇头,“没什麽大事,我大伯叫我过去了一趟。”
叶裴修在脑子里搜寻出一个人名,“……夏长平?他有个儿子叫夏明州?”
“嗯,那是我堂哥。”
夏家的事,叶裴修多多少少听奶奶讲过一些,上一辈的纠葛恩怨,不可避免地延续到了下一代。
夏长平大概给了她难堪。
她站在垂花门下发愣时,眼眶就红着。
他略过这茬,转而问,“你堂哥人怎麽样?”
“他挺好的。”
“跟他很亲近?”
“那倒也没有,就是普通的堂兄妹。”
这两年,反而是因着林向榆的缘故,她和堂哥夏明州才走动得多了些。
她和林向榆很合得来。
“老一辈的恩怨,他不该延续到你身上来,你是无辜的。”
叶裴修说。
听到这话,夏清晚反应了一会儿,意识到他话语里的“他”是指夏长平。
她当然知道自己无辜,但是身陷其中,被这新仇旧恨挟裹着,周旋自处已让她心力交瘁,哪里还有功夫去想自己无不无辜呢?
即使无辜,这些事情她也不得不承受。
可是,从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
夏清晚低下眼,没作声。
“既然如此,下次他叫你,你就不要再去了。”
“我必须得去,奶奶有很多事瞒着他,他也在打奶奶的财産的主意,我去了才能知道他进展到哪一步了。”
她这话虽说依旧清清柔柔,但暗含着一股翠竹拔节般的力量感。
叶裴修不由笑起来,“可以啊你,身处在这样的境地,还给自己安排了一个‘双面间谍’的任务,厉害厉害,我小瞧你了。”
玩笑的意味明显,夏清晚也忍不住笑起来。
心里一下敞亮了不少。
两个人笑着对看一眼。
夏清晚莫名从他眼神里感受到一种不同寻常的暗涌,心下一麻,忙转开了视线。
转开视线也是徒劳:她能感觉到,叶裴修依然在看她。
这个时候她忽然想到方才在客厅,那一道焦雷之後他说的那句“那倒不见得”,此时後知後觉品出来,这话好像有别的意思。
她忙站起来,走到黑胶唱机旁边,假装好奇,“我爸的唱片大部分早就被销毁了,你是从哪儿弄到手的啊?”
叶裴修没回答。
她不敢去对他的眼神,佯装无事发生,又拿起唱片封套,细细研看。
正心慌意乱着,突然感觉到,自己垂在身侧的手,被他轻轻捏住了手腕。
她心里一震,整个人都僵住了,一动不敢动。
脑海里一片浪涌般的轰鸣,只听叶裴修轻轻笑了一声,从她掌心取出个什麽东西,“这张纸,攥了多久了?”
夏清晚下意识低眼看。
这张纸,是她方才哭的时候随手从矮几上抽的,本来是想擦眼泪,後来说着话就给忘了。于是一直攥着,被掌心的薄汗浸透,现在已经变得湿软皱巴,不成样子了。
被她的汗液浸过,此刻又被握在他的手里,她觉得不妥,终于借着这茬找到合适的话语,伸出手,“……给我吧,我去丢掉。”
她声线低柔,只让叶裴修觉得更加荒唐,荒唐在于,怎麽有人,只是低低地跟他说句话,便能让他心动难抑。
叶裴修顺手把揉皱的纸巾丢到桌上废纸篓里。
夏清晚说,“我该走了。”
静等了三五秒,还是没有等到回答,她擡起眼。
正对上叶裴修一寸不错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