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鸢如芒在背,可惜,林榆的身後,已经没有她的地儿了。
萧锦引林榆入府,伸手做了“请”的动作,请的方向却对着林鸢。
贺季像鱼一样地溜到了林鸢的面前。动作之迅猛,几乎擦到了萧锦的手肘,让世子连连退後了两步。
贺季讪笑着,道歉:“大雪天,这道太滑。”
萧锦偏了偏头,目光越过贺季的肩,大度地道了一句,“慢些走,小心路滑”。
话没有传到林鸢的耳中,就被贺季一声响亮的“嗯,多谢世子关切”给隔断了。
林榆和萧锦并肩走在前面,同他介绍:“这位也是郡国学舍中的夫子,贺季,世子之前来书院,应当见过。”
贺季快步上前去,大咧咧道:“是啊。世子以後若有什麽诗书上的问题,也可以找我。我虽于诗书造诣上,不及林榆,可到底也是不到八岁就开蒙了。”
萧锦看他一眼,并不搭理。
他只拉过林榆,低下声问:“林夫子,你身後的女子是……”
林榆往身後看去,微微一笑:“李媪,王媪,还不快见过世子。”
顿时,李媪,王媪慌了神色,一个作揖,一个行福,两人的胳膊打起了架,各自的舌头也打架:“见,见过世子,奴家,奴愿,愿意服……服……”
萧锦朝林榆拱了拱手:“服!服了。”
他丧丧地补了一句:“这麽多年,你可真是一点没变。”
这时,林榆的身後才传来了哆哆嗦嗦的“服侍世子——”
林榆悠然笑道:“你不也是?”
林鸢一直走在人群的最末,一路慢行,走过了碧水幽亭,穿过了长廊曲径,经过了叠石假山,不知哪里的女乐的歌声,琴瑟声,丝竹声,飘入耳中。
最後到了一处名为“听泉”的别院。
萧锦指了西边的一处厢房,让人领了李媪与王媪进去。
一会儿,隔了墙听见了二人的尖叫:“这被子,是丝做的吗?”
“这柱础上,是贴的金子麽?”
“这是人住的地儿吗?”
萧锦不禁捂起了双耳,引着林榆他们快步向前走了。
“……简直是神仙洞府!”
“难怪这大冷天的,外头的花都开得这麽盛!”
屋外梅花,在两位阿媪赛着的高声中,簌簌地掉落了好几朵。
这些话只入了林鸢的耳朵,她正踟蹰呢,就被林榆拉着一道走了,去了一旁的厅堂。
萧锦眉欢眼笑,瞧着林鸢,把那尖利的妇人声忘在了脑後,问:“林夫子还没介绍,这位是……”
林榆见他荒诞不经,正要开口,被贺季抢了先。
他清了清嗓,背着手,面色肃然:“正是,未过门的,妻室。”
萧锦一时哑了声,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林鸢。林榆蹙起眉,上前一步,喝了一声:“世子?”
萧锦摸了摸鼻子,朝他挤了挤眼:“眼光不错啊。本来,想请林夫子看府中舞女新编的盘鼓舞,看来你一时半会儿定是不想看了。”
他刚要开口再说些什麽,跑进来一个小厮,称,淮阳王急召。
萧锦脸色忽变,忙道,好好歇息,就匆匆离开了。
贺季回想起刚才的情形,苦思了一番後,越想越不对劲,拧起眉头问林榆:
“对了,方才,我同世子说的,阿鸢是——谁的妻室来着?”
*
苏婵冒着雪风赶来的时候,宣室殿已经空了。
只有苏澹尚在偏殿,等着黄门将回府的车马备妥。
她立在宣室殿的阶前,有些失落:
“才刚回来呢,陛下连除夕与元日都不留下来过吗?”
苏澹的冷声从她的身後传来:“除夕,元日,是阖家团圆的时日,你如今只在宫里住了两日,出自何姓之门,家在何处,都不记得了吗?诏书未下,无名无份,住在宫里边,像什麽样子?”
耳畔传过了木屐踏雪的咂咂声,她看见她的阿父从身畔走过,微弓着背,迈着方步,并不回头:“除夕,你身子该好了,我来接你。回苏府。”
苏婵抿了抿唇,看着阿父穿着及地的玄色狐裘,在茫茫白雪中,看起来,像一只真正的黑狐。
她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喃喃:“家?我的家,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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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当,男四淮阳王世子,萧锦,登场啦
媪是对年长妇人的称呼,类似老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