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第四十六章你对他,是爱,是憎?……
“萧公子,何事?”
萧珣拔腿出门,却见林榆同林鸢并未走远,正在湖边凭栏说着话。
他的声响令两人不约而同侧过目来。
萧珣匆忙收住了脚步。
“阿鸢,别走,不要走,好吗?”
林鸢挽唇一笑,随即,偏头对林榆道:“兄长,你若要找个伴一道骑马,不如寻贺夫子一起吧。他昨日说,喝了自己的药,风寒已经大好了。还邀我今日一起去郊外赏梅呢,我都忘了。正好兄长可以同他作伴,边骑马,边赏梅。”
“骑马?”萧珣眉毛一挑,讶异,“林夫子说的离开王府,只是去骑马麽?”
“不然呢?”林榆唇角衔着若有似无的浅笑。
那个静夜,他从那个凌乱的梦里惊醒。
比萤火大点的光早已成了一片黑寂。
林鸢已经睡得安稳,他们的手隔着被衾仍握在一处。他稍稍一动,锦衾滑动,就松开了。
空抓着的被衾一角,是湿的,皱成了一团。
他用雪水泼了脸,来到了淮阳王的书阁。
“你知道他是谁了?”淮阳王紧张地问。
他早就猜到林榆今晚夜深人静之时,必会到访,故而一夜未合眼。这是两个人的默契。
一个王侯,一个布衣,不得不私下见面时,就要避开他人的耳目。
“淮阳王说的是,萧珣吗?”
萧珵听见这个名字时稍怔,俄而负起手,狠狠跺了跺脚:“是不是萧锦这个藏不住事儿的混账告诉……”
“不是世子说的。”林榆打断。
萧珵喟然长叹:“唉,别怪叔父和阿锦,我们瞒着你,也是因为陛下来得太过突然,叔父愚钝,早就远了朝廷多年,不知陛下心性如何,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
“我知道,淮阳王与世子也是怕我知道他的身份,追怀往事,失了分寸,惹祸上身,还会牵连淮阳王府,甚至淮阳国。”林榆无奈,扯了扯唇角。
萧珵张了张口,没有发出声音。
林榆有些抱歉:“可惜如今,倒不在于我暴不暴露自己的身份,而是,他显然已经在怀疑我了。他和他的人,很警惕,也很敏锐。昨日宴席开席之前,光禄卿表面上在同崔国相聊天,馀光却在观察我。想来,淮阳国府衙中有我籍册,只怕,我长安的家中,已经有人前去打探了。”
“那,夜宴之上,你打翻了酒杯,是不是,陛下故意设计,引的你?”萧珵倒吸了一口冷气。
“是我大意了。”林榆不禁捏紧了袖下的拳,指尖扎在手心一阵生疼。
他在听见萧珣说起他阿母的时候,倾翻了酒杯。
过了那麽多年,他早已学会了平心静气,哪怕是崔国相与贺季提起了先太子萧珩,提到了当年的那桩旧案。
可是,偏偏是阿母。偏偏是榛子做的杏仁糕——他自己都快忘了。
他痛恨自己忘记,又痛心于萧珣的记得。
“我的胳膊上本有一块钱币大小的青色胎记。”林榆叹出一口气,“没想到,他能记得。”
萧珵背上一凉,心有馀悸:“好在你心思缜密,早有防备,这样一来,反而消除了他的疑心——”
林榆摇了摇头,苦笑:“恐怕瞒不过他。到底不是光洁如新的肌肤。以烫伤来掩盖胎记,他若心细,多疑,就会觉得这是欲盖弥彰。”
“你是什麽时候知道,他就是陛下的?”萧珵又问。
“淮阳王世子称他叔父,早在那时,我就有些怀疑。他自称是豫章王之子。那时候,我便起了疑心。”
林榆解释,“别说豫章国靠近百越,不及淮阳国国力雄厚且富庶,推恩令下,豫章王子孙无数,连世子可以承袭的,也只有弹丸之地,哪怕是豫章世子到了淮阳国,隔了一层亲,恐怕也不敢舔着脸,安然受淮阳国世子一声叔父吧。”
他提唇一笑,“今夜,他只顾着探我身份,却连自己的身份都顾不得护了。一个无官无爵的诸侯王子,能让堂堂的光禄卿与太仆都听他的话?”
萧珵不禁感慨林榆聪慧过人,心细如发。
“这些猜测当然过于大胆,不足以为证。”
林榆轻叹:“他知道我手臂上有胎记,所以想办法试探。殊不知,我亦知,他的肩头有一道疤痕。是小时候从马上摔下所致。”
“呃……肩上的疤痕?”淮阳王的叹息声一噤,虚起眸子,看向林榆,“你是,怎麽看见的?”
“当然是在他脱衣裳的时候。”
正是那日萧珣输了投壶,只剩了中衣。冬日绵袍厚重,而他俨然被人伺候惯了,穿脱衣裳不假人手,不甚娴熟,肩头的疤痕就这样出现在了林榆的视线里。
这与萧珣所谓自己喜好游历江湖,显然也是相悖。
游历江湖,仗剑天涯,哪怕有侍卫随从前呼後拥,也免不了偶尔餐风露宿,自食其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