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珣的心跳漏了一拍,呼吸蓦然一滞。
“……松开马鬃,你抓得越紧,这马就越是惊慌!快,快松开马鬃,别怕,阿珣!阿珣,快点松开!”
记忆中忽然传来了这个声音。
与林榆的声音交合在了一起。
眼前,青云驹上的人影动了动。
踏云飒沓,宛如流星,萧珣收了踏云的绳辔,现在已经同青云驹并肩齐行。
他试着伸手将林鸢拉到自己的马上,可她的身子左摇右摆,几乎大半都伏在了马颈上。
这青云驹又比青风矮了足足三尺有馀,他双腿夹在马腹上,半个身子挂了下来,也只能够得到林鸢後背上的衣领。
而林鸢的双手发着颤,死死抓着马鬃,遑论将手递给萧珣。
等林榆的声音渐渐逼近,她终于移开了一只手,攥到了缰绳上。
接着,松开了另一只手,慢慢的,低伏着的身子也从马颈上移了开去。
“好,阿鸢,做得好!向左提缰绳,要轻轻的,提得高些,再高些。”
“……阿珣,不要那麽用力扯缰绳!马嘴会吃痛的,一痛它更害怕,怕了就跑得更快更猛了。
“你得轻轻的,轻轻地提缰绳。哎呀,快,快,快!前边,前边就是昆明池了,快些向左转头!快啊!不要急转,你会被它甩下来的!擡高缰绳,擡高些!”
白马的虚影一个回旋,在眼前晃过。
马蹄下的浮尘划出了丈宽的圆弧。
尘埃落下。
映入眼帘的,不是记忆中与思齐苑相连的昆明池,而是枯木横生,密密匝匝的山林。
林榆稳坐在胜云之上,高高提着缰绳,双手因为紧张而青筋毕露。
他的面上却不见慌乱,双目有如鹰隼一般紧追着林鸢。
林鸢□□的青云驹,被高大的胜云拦住了向前的去路,擡起了前蹄,又烦躁地下落。
就在它猛然急转之时,又被踏云拦了去路,只得长长咴鸣,调转了一个大弯,冲出了屏障。
烟尘四浮,相较原先的一往无前,它的速度俨然慢下了些许。
萧珣看见,林鸢执辔的双手纵然听话地擡起,但仍在不住地发抖。
“阿鸢,脱出脚蹬。”
“啊?什麽?兄长,你说什麽?”
林鸢声音虚弱,从马蹄声中飘渺地传来。
林榆提高了声音,指令清晰入耳:“阿鸢,把脚从脚蹬上脱出来。别怕。”
“阿鸢,双脚脱开脚蹬。”
萧珣也重复了林榆的话。
他与林榆的马如今与青云驹隔着丈远,一左一右,并驾齐驱。
……“什麽?这,这样不就摔下去了吗?!”他听见了年幼时自己惊惶问。
“前面,有个草坡,不到半里地了,摔在上面伤不了的!一旦过了那个草坡,就没有这样的地儿了,都是土丘,砂石,小径,你脱了脚蹬,快到了那儿的时候,就抱头,蜷起身子!跳下去!跳到草坡上!一定要快!
“阿珣,你追着我和阿锦揍的时候,能跳那麽高,那麽远,你行的,一定行的!”
身後,追着他那匹狂躁马驹的男孩,气喘吁吁,但声音坚定。
与疾风,与记忆一道卷来:“你就当——我和阿锦现在就躲在草坡那里。对,我在那里!”
萧珣的眼前,不到半里,是一片枯草地,径约三丈。
风猎猎吹过,黄草夹着绿意,浪潮似的翻涌。
“好,阿鸢,很好,现在擡头,别怕,擡起头,看见那片草坡了吗?就在你的左前方,不到半里……看见了?好……”
他听见林榆一字一字道,“准备好,跳马。”
“阿鸢,你记着,一定要——”林榆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抱头。”他说,声音微颤。
“蜷身。”这是萧珣的声音。
“要快。”二人的声音合成了一个,交织在风里。
“我在。我在那里。”
风过,声过,影过。
两个青影,像被风忽卷起的两片纠缠的绿叶,朝那片荒草地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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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惊羽这个草,是作者编的。
萧珣:家人们,倒霉如我,刚送了女朋友(dating对象)一辆漂亮的进口豪车。选了个她最讨厌的颜色不说,第一次兜风就出车祸了。[捂脸笑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