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头抵着林鸢的肩,轻笑了一声,“故而,借你衣衫,擦干净。”
“你……”
林鸢煞白的脸色转成了绯红,推了两把,退了一步,才推开了他。
萧珣晃悠悠直起身子,眼中闪着促狭的笑意。
他的头发丝上挂着草屑,眉毛上还沾着泥点,青色的衣裳更青了些。
林鸢狐疑:“你从哪儿见到自己的脸脏的?”
萧珣一手握起了拳,抵在唇上,含笑凝视着她:“从你眼睛里啊。”
大概这般笑得太猛,他咳了两声。
偏过了头去。
在他的笑声与咳嗽声里,响起了马儿的一声长咴。
林鸢擡头看去,只见林榆翻身上马,扬鞭大喝了一声“驾”。
胜云矫健的影子,在眼瞳中一闪而过。
“兄长,你去哪儿?”林鸢朝着那背影喊。
“追青云驹——”林榆的声音遥遥,在几个字的话音中,已经疾驰出了数里。
而青云驹早已不见了影踪。
林鸢恍悟,一跺脚道:“是啊,青云驹若这样一路狂奔出去,再跑出十几里地,就到淮阳的市集上去了,冲撞了人可不得了了。”
她看着林榆的马到了天边,变作了一粒尘埃,口中念念有词,“兄长,兄长,你可得赶上啊。你一定能赶上的。”
话音未落,草场的边缘忽然又多出了几匹骏马,五六羽林骑从四面八方同样朝着青云驹追赶了过去。
林鸢转头看向萧珣:“对了,这青云驹,公子不是说性子温驯?还是太仆丞亲自驯过的?”
萧珣悻悻道:“我也不知,这太仆丞,他——”
“是犁五里。”
不远,贺季脸色苍白,深一脚浅一脚朝他们走来,像被青云驹吓得丢了魂。
走近了,他举了举手上捡着的一片残叶:“我见地上撒落一些,青云驹大概吃了不少,才发了狂性。”
萧珣瞥去,睁大了眼:“这不是你方才当宝贝一样捧在怀里的草麽?”
林鸢见到“惊羽”同样睁大了眼,想到是自己撒落的一把野草的缘故,心中後悔不叠。
她咬唇不语,不再说话,恨恨想,“犁五里”的名字,该改作“马惊风”啊。
贺季忙辩:“那是三七,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了?”萧珣蹙眉,“瞧着,分明一模一样。”
“不一样就在于——唉,你流血了!”贺季惊叫了一声。
林鸢这才从他手上的残叶中回过神,擡眸看向萧珣。果真见那袖中又开始殷殷渗血。
贺季从马脖子上挂着的羊裘中,抓出一把三七,用手抹了抹上头的泥,放在了嘴里嚼了两下,嚼得唇角青黑,又一把拉过萧珣的手臂,卷起衣袖,然後一口吐了上去。
“你,放肆!”
萧珣脸也黑了,想甩开他的手,却没能挣得开。
“三七是止血的。你这伤都多久了?”
贺季含混地说,把嘴中剩下的残茎“呸呸”吐在了一边,衣袖往唇角一抹,“萧公子,得罪了啊。这荒郊野地的,以你这模样,回去还需要不少时候,再这样子不停流血,当心没回到王府就流干了。”
萧珣张了张口,但见林鸢听了贺季的话,担忧溢于言表,便没再说话。
他只嫌弃地看着手上青黑的草药,甩也不是,留着也不是。
看着实在膈应,掏出了一方帕子,盖住了伤口。
“我来,我来吧。”林鸢明白了前因,红了脸,寻了一块干净的石头,教萧珣坐下,忙不叠帮忙。
萧珣于是看不见了伤口和草药,也看不见了贺季,满眼都是林鸢。
她跪坐在地,低垂着眉目,轻抿朱唇。
“嘶。”他倒吸了一口冷气,背上冷汗直冒,不停地滋着方才落到草坡上时,被砾石刮出的无数道伤口。
贺季也是。
他挠了挠头:“阿鸢,伤口呢,不能绑得太紧,不然这血就该阻塞了。”
他说着,蹲下身,双眼一弯,“你刚受了惊吓,手不稳,还是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