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亭玉立,肌肤胜雪,眉目如烟。
他恍惚了一瞬,伸手去抓,雪与烟散去,手心中,是一个空。
“阿钰,你看清楚!……”
剑刃映亮了那人的脸。
对面人嘴唇翕张,这几个字咬牙切齿地从口中吐了出来。
他手上的剑骤然一收,偏了开去,划在了那人的小臂上。
萧珣的剑明明就执在右手,并没有顶开他。
那是赤霄剑,他幼时就见过。
放在宣室的一角,威风赫赫,光华无限。
它护在阿鸢的身前丶眼前,连同那人的广袖,挡着飞来的暗器,挡住了可能看得见的血腥。
哪怕那暗器已经不再飞来,刺客混入了戴着鬼面的舞女中,不见形迹。
萧珣把林鸢一把拉到了身後,这才抽回了剑,把林榆握在手里的剑打了开去。
“阿榆!”
林鸢朝他扑了过来。
他张开了手臂。
“——兄长!兄长!”
雪风吹来了这个声音。
连枝灯吹成了绰绰的鬼影。
只剩下了这个声音。
空荡荡的。
彻天彻地。
被他收回来的剑锋,顺势挑开的一张傩戏鬼面,落在脚下,面目狰狞。
青铜的面具,低头看去,映上了他的面目。
他扶上了林鸢的肩,揽得紧紧的。
“欸,兄长在。”
从那铜面上跨了过去。
“兄长——”
眸中映入了林鸢的脸,眼眸澄澈,巧笑倩兮。
她沐在东苑东厢房的天光里,指了指那碟白如霜雪的糕点,“这个好吃。”
“这杏仁糕,我记得,昨日萧公子的案上,也有。”林榆看过去,唇角噙了淡笑,“除了鸡卵之外,萧公子看来是对杏仁糕情有独钟啊。”
“这是榛子糕。”萧珣看了林鸢一眼,回过神正色道。
“是吗?”林榆夹起了一块,“这颜色与样式的榛子糕,倒是……与衆不同。”
萧珣提了提唇角,缓声道:“我家中兄弟姊妹多,有一位长嫂,最喜欢新奇之物,在我年幼之时,做过这样的糕点,用了榛子代替杏仁,说是滋味也是相似。昨日无意同阿鸢提起,有些馋了,就吩咐庖厨试着一做。”
林榆漫不经心地问:“年幼之时?那如今,萧公子的长嫂是不再做了吗?第一回做得不好吃?”
他将糕点往林鸢的盘中夹。
“好不好吃,自个儿尝尝。”
林鸢按住了他举着箸的手,一直按回了他自己嘴里。
萧珣知她这样做,是不愿再让他想起逝者,心中涌过暖流,朝她温存一笑,却道:“好吃。很好吃。”
林鸢讶异:“你明天不是同我说的是,特别难吃?是苦的?”
“记错了。”
林鸢悻悻然扯了扯嘴角。
“方才吃过了一个。我才记起来,我的长嫂,她其实将这个榛子所制的杏仁糕做得很好,极好。她是极其聪慧之人,下过了功夫,做出来的吃食,不输于任何一个太官,食官,庖人。很快被一群孩子抢空了。”
萧珣解释道,又自嘲似的,叹了口气,“只是不知道为何,明明吃到口中的,是甜的,香的,搁到了回忆里头,一想起来,它却总是苦的,涩的。”
“我昨日告诉你,我那位长嫂,她是喜欢新奇。”他对林鸢笑道,目光转到了林榆这里,“小时候,我的确这样以为。不过後来,我的阿母告诉我,那是因为,她的孩子不能吃杏仁。”
林榆一口一口咬着榛子做的杏仁糕。
手指与唇上沾满了糖霜与粉末。
“不苦。”他说。
他低着头,手指拈着细白的粉末。
“觉得苦的回忆,不去想,不去念就好了。”他用帕子拭着手指,不紧不慢地说。
稍许,林榆擡起眼眸,提唇道,“按理说,儿时记忆,如今想来还觉得苦的,比较稀罕。该不会是,萧公子那时抢不到,觉得不甘,才觉得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