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鸢一愣,点了点头,松开了手。
萧珣的眼瞳里,就变作了贺季的脸。
他耷拉着眼角,嘴唇乌黑,腮帮发肿。
“真丑。”
萧珣轻轻吐出了这两个字。
“什麽?”
“说你绑的结,真丑。”
萧珣瞥了一眼胳膊,拂袖道。
贺季撇嘴,轻哼了一声:“你这胳膊上啊,留一个又粗又长的疤,那才是真的丑。”
不知过了多久,总算又传来了马蹄声。
夕阳落下的方向,林榆高坐在胜云上,披着晚霞,一手拉着胜云的绳辔,另一只手挽着的,是青云驹的缰绳。
青云驹走得不快,呼哧呼哧的气喘夹在得得的马蹄声里,全然看不出方才的桀骜与狂性。
即便如此,贺季走上前去的时候,看着迎面而来的青云驹,依旧心中一怵。
他远远地停在了五六丈远之外,朝着林榆喊话:“哟,你这衣裳都湿了,莫不是追马追到河里了?”
林榆笑道:“追出了快七八里才追上。也得谢过萧公子的几个护卫,封了市集的去路。青云驹无路可去,被我引到了翠微山,沿着山麓跑了一圈——如今灾民们都安置在了别处,那儿没什麽人。这麽几十里地跑下来,这马现在精疲力竭,马蹄上沾了瓦砾,受了些挫伤,伤不了你了。”
林榆说着,作弄地一拉青云驹的缰绳。
青云驹猛地尥蹶子,鼻息直喷到了贺季脸上,唬得他连连後退了两步。
一同而来的,还有一驾马车。
驾车人穿着淮阳王府的仆从衣裳,後面跟上了方才那几个骑马的羽林骑。
“回去吧。上马车。”萧珣对林鸢说。
胜云走到林鸢旁边,停了下来。林榆道:“萧公子受了伤,我看这马车还是萧公子坐吧。阿鸢有我在。”
“不过是旧伤又流了几滴血。”萧珣轻描淡写道,“何况,已经由贺夫子上了药,包扎得结结实实,骑马无碍,坐什麽马车?”
贺季听了这话眉舒目展。
萧珣转头对林鸢笑:“你受了惊,怎还能骑马?坐马车回去吧。”
他右手两指圈起,打了个呼哨,踏云就飞奔而来了。
林鸢依言,乖乖上了马车。
贺季见马车走了,忙翻身上马,追了上去。
胜云同踏云缓缓走着,渐渐落在了後头。
“萧公子,你究竟怎麽样?”林榆开了口。
“我说了,无碍。”萧珣淡淡回道。
林榆擡头一望,只见林鸢坐的马车悠悠在前:“阿鸢没见着,可我看见了。”
“看见了什麽?”萧珣拉了缰绳,踏云的脚步一顿。
胜云往踏云的方向靠近了两步,林榆凝视着他:“你刚才,吐了血。”
他看见,二人推推搡搡地起身,向这边走来。林鸢立过之处的身後,赫然一片草色殷红。
林鸢走了两步,不知身上落下了什麽,想起来了,回身去寻。
刚一扭头,萧珣就伸手别过了她的脑袋。
林鸢缩了缩脖子,向旁一避,似乎在问:“干什麽?”
萧珣弯着眼眸,笑出了声:“借你衣服擦的时候,你脸上被我蹭上了泥。”
林鸢拍开了他的手,自顾自走得快了些,在前边掏出帕子,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慢慢擦着脸。
——因而,她走得其实也不算快,是萧珣的步子显然太慢了些。
“落地的时候,摔得狠了些。算不得什麽,将养两日就好了。”萧珣若无其事地说。
他的目光追着前边马车,车子渐远,已到了草场的拐角,他又添了一句,“别告诉阿鸢。”
林榆微微颔首:“无论如何,今日谢过萧公子。若没有萧公子飞身相救,阿鸢——”
他本想戏谑,阿鸢定会擦破皮肉,说不定还会动了筋骨,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不知会摔成什麽样。”
他说着,气息渐渐变粗,“只是萧公子没想过自己从踏云上跳下,会受更重的伤吗?万一,没落在那草坡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