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久?”
“这个嘛,少则推迟三五天,多则……嗯,等我过几天写信告诉你。”
萧钰嗯了一声,“等等,你伤到的,是肩颈,又不是胳膊。”
他大呼上当:“萧!珣!”
“你亲口答应的,不许反悔!”
萧珣自然是因半月时日不够,担心到时自己输惨,须等到自己跟着羽林校尉丶期门仆射学得炉火纯青,棋高一着了,才肯比试。
被萧钰看破心思,他脸色微微发红,却起身负起了手,有模有样道,“驷不及舌,贤侄,书虽不用抄了,圣人之言还需谨记。”
萧钰脸色骤变,他扑哧一笑,一溜烟跑出了几丈远。
“还有第三件呢。这第三件事嘛,我还没想好……”
他边跑边笑,“你先欠着我啊!下回见面了,再告诉你!”
见萧钰气鼓鼓追过来,他捂着肩头,“呀,伤口又流血了。”
萧钰一时止住了脚步,萧珣笑出了泪,“好疼啊好疼啊。”
他在梦里也扬起了唇角。
“阿珣,你不要命了?!”
“阿珣!”
转过头去,那张孩童的面庞明明暗暗,在凤凰木的光影里不停地晃动。
落在亮光里的,先是那双眼,水光潋滟。
等鸦睫覆上了暗影,面中连着发鬓就斜斜地亮了一道。
鼻梁高挺,鬓若刀裁。
狭长的光亮向下移到了唇上,薄唇微抿,没有笑意。
他看不见全貌,焦急地拼凑起那五官。
那成了林榆的脸。
心口忽然一凉。
醒转过来,手中空空,玉佩不见了。
萧珣撑起了身子,焦急去寻,只见螭虎环佩不知什麽时候掉在了中衣上。
随着他起身的动静,就顺着松散的衣襟,滚到了胸口。
他把玉佩攥在手心,起了身,缓缓地绕过了屏风,坐在了书案边上。
没有点灯。
一段昏昧的月光落在书案一侧的简牍上,投下连绵的山一样的影。
“程玄之……他本身为人清高,醉心诗书,与人往来不算多。当年一同在石渠阁修书议经的那些太学五经博士,如今在世的寥寥,有两人讳莫如深,恐担心天狩三年旧案重提,引祸上身,故而以年迈为由,称疾不出。
“唯有一位名叫谢章的,原来也是太学博士,曾与程太傅为好友,後来却因就尚书中逸篇的真假一事,与程玄之意见相左,二人争论了半辈子。”
昨夜,凌风终于送来了飞鸽传书寄来的简牍。
他呈给萧珣,边说边摇头感慨:
“这文人较起劲儿来啊,谁也不服谁,最後两个人反目成仇,据说是,老死不相往来。後来,因程玄之的意见在石渠阁论议中被纳,这个谢章,一时气急,辞官回乡。
“之後,他就一直住在益州乡下,再也不曾踏足长安一步。也有郡中官员,亦曾有太学中的旧同僚请他出仕,他置之不理,将人拒之门外,面都不肯见,就这麽守着几十亩薄田,养鸡养豚为业,偶尔教一教乡中豪绅的孩童识字。京兆尹带着人去请的时候,他正在门口晒太阳,手上捧着一把黄米喂鸡呢。”
“这样的人,怎麽请得动的?”
萧珣一目十行扫过奏疏,好奇地问。
凌风也是一头雾水:
“听说,也没怎麽请。就是一提程玄之的名字,他就肯来了。
“他听见了程玄之的名字,面沉似水,一言不发,转身就进屋,合上了草庐的门。京兆尹和手下的人碰了一鼻子灰,以为又是无功而返的时候,那门却又开了。谢章的手上多出了两本书,一本是如今通行的尚书,一本是二十多年前石渠阁论议之前的旧尚书。
“谢章年岁大了,腿脚不灵便,又疾病缠身,硬是坐了三日三夜的牛车,此间,若不是京兆尹再三劝说,这牛都快跑死了,他连停下来歇一会儿脚的意思都无。
“到了长安的西郊,程夫子偏居那座山,荒草横生,乱石林立,再加上时值元月,冬雪还未化尽,车和牛马都不好上山。他竟一刻不休息,手脚并用,一口气爬到了山腰……”
只远远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