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鸢觉得自己的名声,大概也要像赵家女儿一样,要遭无妄之灾了。
……这是萧珣的报复吗?
她咬着唇,脸红得能滴血,半晌没吭声。
马背宽阔,她坐在马鞍上,一个劲儿往前挪啊挪,想着离萧珣越远越好,眼看着几乎要挨到马脖子上去了。
“不想让路上的人看见,是吧?”萧珣开口问。
他握着缰绳的手,向上一提,踏云就停了下来。
林鸢点头不叠:“嗯。”
“行吧。”
刚忖度着,他怎麽突然良心发现,林鸢稍稍一偏头,却见他笑意盈然,低头轻道了一声,“那,抓稳了。”
“抓不稳绳辔的话,抓紧我。”
这後面半句已经驰在了风里。
林鸢反应过来,马鞭脆响了一声,踏云几乎凌空腾云,向前飞去。
行人成了虚影,脚下的路成了黄云,树影团团,都成了绿雾。
所幸,她的骑术似乎自从青云驹发疯之後,就突飞猛进了。哪怕在高高的踏云上,只拉着绳辔,仍坐得很稳,一个晃动也无。
再瞧,她整个人都在萧珣的怀里,她扶的也不是绳辔,而是他的攥着缰绳的手。
萧珣的双臂紧紧箍着她,胸口贴着她的後背。
两个心跳怦怦怦,合二为一,与马蹄一道跃动。
她是害怕,他是什麽?
风迎面而来,撞着她的胸口,撞得一颗心突突乱窜,把二人贴得越发紧了。
萧珣一拉缰绳,把马调了个方向,不再朝着永和里,而是往一边开阔的阡陌而去。
“你去哪儿?”她喊。
“认识认识你的家乡,你长大的地方。”笑音在疾风里飘散。
阡陌的清风,天边的云霞,空谷的莺语,从四面八方,朝她扑来,兜入怀中,又撞在他的心口。
马儿慢了下来,林鸢的心也放松了下来。
“你看那儿,有个林子,到了夏四月夏五月的晚上,有好多萤火虫。我小时候常常去抓着玩。放在囊里,回了家,可以当风灯,能亮一整夜。”
“那边的山上,有一条溪涧,溪边有好些桃树和梨树,到了春夏,缘溪而行,你想呐——”
萧珣赞叹:“嗯,花瓣一落,随波逐流,想来美极。”
林鸢摸了摸鼻子,向後捋了一把随风飘散的头发丝,笑道:“水里边,时不时能捞起来梨子,青桃,又甜又凉,那滋味,美极了。”
“你瞧见那黑檐的庙没?那里安置着社神,到了春天,上巳前後,乡里人会一起设祭,我们小时候最开心的事儿,就是祭拜完了,分福胙吃,也就是三牲,豚肉,还有牛羊肉。”
“对了,就是这条路上,林榆以前也常常带我骑马,就像这样……”
“驾!”身下的踏云忽又加快了脚步。
如此,绕了一圈又一圈,三过家门,他们才终于在路口停了下来。
风停了,心中郁结去而复返。
林鸢看看萧珣,胡乱琢磨,该怎麽同秦氏解释,她带着出去的是阿德,回来的时候,却变了个人呢?这……天也还没黑啊。
天黑了也没用。
快到院门口,只见阿德的阿母正与秦氏相互抱着双手,难舍难分。
听见这厢的脚步,阿德的阿母先转过头来,怔了一息,那难舍难分的手,就这麽松开了:“阿鸢阿母,你说的对,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事,是我仓促了,咱们以後再说,以後再说——”
“诶,阿德他阿母,不是你刚才巴巴的非上门来,说两个孩子……”
秦氏追到院外,瞥见了树篱後的林鸢与阿德一头略微发黄的发顶。
再一瞥,哪里是阿德,是低下头正在寻草吃的一匹毛色发金的马。
而马旁的男子正笑吟吟地看着阿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