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要这麽做的缘故——就在方才,“温宁”激愤之下,已经脱口而出了。
——江宗主——你,你这麽好强的一个人,一辈子都在和人比,可知你原本是永远也比不过他的!
那就索性永远不要知道,你早就再没机会能真正得胜了。
就是这样罢了。
可就算想明白了这一点,又能怎样呢?
金凌心里茫然地想。
也像“温宁”做的一样,去把真相捅到江澄面前吗?
但其实……捅不捅穿的,早也于事无补了。
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于事无补了。
“蓝忘机”答应了“温宁”暂且隐瞒此事的请求,後者松一口气,又向他道谢。
谢他当年在金鳞台的仗义执言,也谢他救了温家这一脉最後的遗孤,将他好好养育成人。
读到“更谢谢你这麽多年来照顾阿苑”一句,蓝景仪忍不住偷偷瞧了蓝思追一眼。
蓝思追没察觉他的视线,而是入神地注视着水幕上的字,望着望着,轻轻擦了擦微微湿润的眼角。
——闻言,蓝忘机微微擡眸……温宁点头道:“我知道一定是生了病。小时候的事他都不记得了。我和他聊了很久,他一直说你的事。”他有点失落地道:“以前是说魏公子的事……反正从没说过我的。”
——蓝忘机道:“你没告诉他。”
——温宁道:“您说他的身世吗?没告诉。”
——他转过身,背对身後的二位,一边卖力划船,一边道:“他现在过得很好。知道太多其他的事,记起来一些太沉重的东西……反而会让他没有现在这麽好。”
蓝思追在心中默默道:不会的。
他心想,怎麽会“没有这麽好”呢?我已经记起来了,我如今也依旧很好的……幸好,我还是记起来了。
——温宁怔了怔,道:“是的。迟早要知道的。”他望了望天,道:“就像魏公子和江宗主。移丹的事,迟早江宗主是要知道的。他总不能真的瞒江宗主一辈子。”
——夜色寂静,江流沉沉。
蓝景仪喃喃道:“含光君心里……该有多难受啊。”
魏无羡鼻头微酸。
他声音微微喑哑,道:“都过去了……真的,都过去了。”
蓝忘机不语,只是环着他的手臂,又微微地收紧了。
——忽然,蓝忘机道:“痛苦吗。”
——温宁:“什麽?”
——蓝忘机道:“剖丹,痛苦吗。”
——温宁道:“如果我说不痛苦,蓝公子你也不会信吧。”
——蓝忘机道:“我以为温情会有办法。”
——温宁道……温宁划桨的动作顿了顿,道:“所以,剖丹的人,一定要清醒着才行。”
——一定要清醒着,看到与灵脉相连的金丹从身体中被剥离,感受到汹涌的灵力渐渐的平息丶平静丶平庸。直到变成一潭死水,再也兴不起波澜。
蓝景仪终于响亮地抽了一下鼻子。
他几乎是呜咽道:“魏前辈……”
金凌低下头看不清神情,片刻,擡手抹了一把脸。
蓝思追没出声,也没动作,似乎表现得最为平静,可他的眼眶,却已经红得很厉害了。
最後一排,温情目光黯了黯,也微微地别开了视线。
她其实,恐怕也并不想再去回想那两夜一天。
不愿想,不能想。
因为一旦去回想,一旦多回想两次,或许就……或许会……
算了,既然都过去了——既然已经过去了,那果然,还是不要再想的好。
——好半晌,蓝忘机的声音才响了起来,微微沙哑,前两个字似乎颤了一下:“一直醒着?”
——温宁道:“两夜一天,一直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