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7
寅时一刻,月疏星稀,更深露重。
寒鸦惊飞,聒噪作响,侵扰了夜的寂静。
内城中许多大小不同的府邸里都有人醒了。
四品以上的大臣该准备上早朝了。
柳巷街上,有座宅子里的人一直就没睡。
林公公温了酒,却不敢多喝,还给藏身在梁上的武状元送了一杯,被拒了。
藏在这个宅子里外的,都是武状元的人,还都是高手。
林公公内心惶恐,面上却一点都不显,他终于能完全理解前任绣花使曾大人为何一定要陷害蛮珠了。
圣心难测,圣心易失,偏又操纵着生杀大权,予生予死不过他一念之间。
此时此刻,他同临死前的曾大人一样,愿意做任何事来挽回圣心。
但曾大人失败了。
自己呢?
同样的危机,对手同样是蛮珠公主……那还走曾大人的老路?
他抬头看看天上的冷月,愣是出了一身冷汗。
蛮珠公主还没来,若来了,他该怎么办?
……
寅时二刻,住得比较近的王尚书也醒了,与他的老妻说着闲话:“哎,不想上早朝,总觉得心慌气闷,老了,怕死了……”
或许该辞官了。
“谁不怕死,”老妻还是看得懂局势的,“如今陛下这般嗜杀,倒不如禅位太子……”
“谨言慎行,”王尚书叹气,“如今四海平定,边疆稳固,若论功,陛下当得起首功,乌蛮王和蛮珠父女紧随其后。”
“咱们陛下是有才干的,只是如今……”
他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担忧地叹气:“不知云边郡情势如何?边疆若是生乱,苦的可是天下百姓。”
军费从哪里来,从各项赋税来,朝廷加一成赋税,百姓便要少两成收入;
军粮、兵器等后方补给怎么运,若军队有十万人出征,则还要征用民夫三十万丁,一户一丁或一户两丁,将军粮、武器用牛马、或者人力送到前线去;
他一边叹气,一边走往前院,与他的大儿子一起上了马车,向二品大街而去。
车轮在石板路上咕噜作响,从一辆马车,到一队马车,再到如长龙般的队伍。有马车、有骑马的、有乘轿子的……
都是要上早朝的官员,和他们的随从护卫,浩浩荡荡,等级森严,井然有序。
要去上朝了。
……
宫中,仁帝正在用早膳。
灯光昏暗,看不清他脸上的疤。
三个小内侍试毒,其中一个因灯光昏暗而打翻了他面前的一个碟子,弄脏了龙袍的袖子。
“拖下去,杖毙。”
立刻有人上前,将小内侍捂嘴拖走,小内侍连求饶声都发不出,就消失在仁帝面前。
其他人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地涌上来服侍着,换衣的换衣,试毒的试毒……
仁帝:“还没回来?”
他问得突兀,且又无头无脑,服侍的人竟一时没想起问的谁。
才一迟疑,仁帝抬脚便将跪在一旁给他换鞋的宫人踢了出去。
宫人不敢惊叫,不敢呼痛,起身后立刻跪着磕头,连求饶命的话都不敢说出口。
仁帝:“拖出去,罚入掖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