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她忙出声喊住仍在向前走的三人,“情况不对。”
四人瞬间靠拢,目光齐齐聚焦定位锥。
只见那原先稳定指向前方的金光,在闪烁了三次之後,开始疯狂地旋转丶摇摆。
“啪”。
轻响在一片寂静中落针可闻。
定位锥上的金光彻底熄灭。
同一时间,周遭原先温和的魔气骤然喧沸,如同被惊醒的恶兽,自四面八方汹涌扑来,将衆人淹没。
尽管晏风吟剑光暴涨,谢言星道域全开,将四人死死护在一起。
但那魔气的冲击力大得惊人,裹挟着她们连连後退,方位瞬间大乱。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她们彻底失去了魔气源头的方位。
最先开口的仍是谢言星,她声音仍旧清晰而稳定,没有丝毫慌乱:“明真,你同苏昭辞研究这个东西的时候,是怎麽改进的?是因为现在同他太远了,仙魔眼失去感应了吗?”
明真下意识摇了摇头,随後才想起来她们看不见:“不,不会的!小师叔同我说过,他将仙魔眼探查到的结果与定位锥合一了,就算离他再远,只要魔气源头不变,怎麽也不会失去定位的……”
明真的声音犹带困惑,谢言星却一瞬间想起了清晨,苏昭辞将定位锥交给她时的话。
“只要没有天机掩蔽,魔气本身无法阻隔它的牵引。你拿着它去寻,不会有问题”。
周身魔气如浪,定位锥猝然失了感应,最好的解释就是苏昭辞口中那个最坏的可能。
——天机掩蔽。
粘稠的魔气在推动他们离开原位丶被歼灭後,便再度诡异地归于安静。就好像它们从始至终都没有伤到她们的意愿。
“或许是魔气太浓。”晏风吟忽然开口,“我来试试。”
一剑斩出,长风十里,如能斩浪开海。
魔气在剑下消融,硬生生开辟出一条长达十里的短暂通道。
但没有用处。
谢言星手中的定位锥仍旧死寂,附着的灵石尽职尽责的向内输入灵力,但金光只是无力地盘旋,尔後熄灭。
晏风吟还想再试,谢言星拦下了:“是天机掩蔽。苏昭辞给我时曾说过,他留下的牵引,魔气无法阻隔,只有天机被蒙蔽,定位才会失效。”
湛含巧脸色一变。
她尝试着将手中三枚铜钱向空中一掷。
铜钱尚未落下,她的心已经沉入谷底。
即便魔气干扰,她看不清卦象,但她与铜钱间的气机相连,至少能够隐隐对卜算成与未成有所感知。
然而现在。
那三枚铜钱,仿佛真的只是普通钱币。重新落入手中时,没有半分卦象的分量,只有相互碰撞的脆响。
她深吸一口气。
漆黑蒙住了所有视觉。没有人看得见。
湛含巧一咬舌尖,舌尖血喷洒在九枚玉签上,灵力运起,试图像空一抛。
玉签没有像铜钱那般清脆落下。
它们反常地轻轻落回她手中,就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压下她上抛的动作,将玉签放回她手心。
天命,几乎是仁慈的,委婉而坚决地拒绝了她的卜算。
魔气的表现也一样“仁慈”,并不动手,只是围困。
这无声的拒绝比一切都令人心悸,就好似冷静到无情地宣告着——
找不到魔气源头是注定的宿命,是不可违逆的天命,她们不该来。
耳边,谢言星的声音还在继续,在茫然的一片漆黑中,像永远不灭的灯塔:“我大致记得我们之前走乱的方位。如今定位锥无用,我们必须得先向外走。即使走错,只要走出天机遮掩的地方,定位锥便能再度指引方向。”
湛含巧脸上的笑再也维持不住。
她闭了闭眼,眼前是无数碎片。
是幼年时,街边捡到的猫,和刹那间眼前闪过的它被车轮碾碎的惨状。家里人以为她说笑。她日夜抱着猫不离身,结果上街,猫受惊蹿出,撞上了那辆命中注定的车。
是少年时,母亲的衣裙在满月夜被火海烧尽的画面。她费尽口舌说服家里人那日外出,千百次留神让母亲换下那袭罗裙。但山中夜宴,酒水污了母亲的衣裳,她终究还是换上了那条记忆中最清晰不过的裙子。下一刻,烈焰冲天而起。
穿着道袍故弄玄虚的老头姗姗来迟地抹去大火,絮絮叨叨地说“天命不可改”,让她拜师,领她步入东澜仙宗。
她才知道,她天生能窥命运,是天赐,是“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