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为那傀儡手中,高举着一块醒目的木牌,湛含巧亲笔所书,字迹潇洒跳脱。
【心意与东西可以留下,人就别进了。】
于是,傀儡脚下,堆满了各色玉盒,而真正踏入那扇门的,寥寥无几。
除了熟客,第一个进了後山的生人,是云裳峰第一织霞客,凌师姐。
她找上门的时候,谢言星正在院门外,锅鼎化作鏊子,灵火旺盛炙烤。
没了修士们做客,後山归于幽静。
离开一年有馀,那株桃树在息壤源源不绝的灵气供给下,仍灼灼地开着。
擡眼望去,满树尽是夺目的粉色。
风过处,花瓣簌簌而下。
谢言星换下了那身久经大战丶残破得不得了的红裙,穿着一身劲装,足蹬长靴,长发束成高马尾,分外利落。
她灵力拈下桃花瓣,与灵麦碎成的面粉滚成一团。
苏昭辞坐在树下,眼睛上蒙着一块素白纱带,遮住了那双总是含雾的桃花眼。他身形清瘦,裹着厚厚的雪白鹤氅,面色比绢纱还要苍白几分,安静得仿佛融入了这幅画卷。
桃花酥表皮在鏊子上渐渐染上金黄,香气四溢时,後山口落下一道身影。
凌师姐身穿云纹广绣流仙裙,衣料是极罕见的天织锦,行步处,流光摇曳,华美而空荡,一如她在外的名声,技艺精湛丶性情冷漠。
她目光扫过院中,在苏昭辞蒙眼的白纱上停留了不足一瞬,便漠然移开,径直走向谢言星。
“你冲动了。”她声音如冰玉相击,“此事,我什麽也帮不了你。”
谢言星挑起桃花酥的手微微一顿。
近两日,来寻她的人,无论是劝谏还是支持,个个长篇累牍丶言辞恳切,凌师姐这样开门见山的,倒是独一份。
谢言星锅铲一抖,那枚酥香的桃花酥稳稳落在铲面,递向凌师姐:“新鲜出炉的,要不要尝个鲜?”
她弯着眼睛,就像将与剑尊一战的人并非她一样,满心只在乎眼前这锅桃花酥。
凌师姐默了默,接过桃花酥,轻轻咬了一口。
随後便是第二口,转眼间一枚不算太小巧的桃花酥消失殆尽。
清洁咒灵光闪过,凌师姐分尘未染。
她定定地望着谢言星,半晌後才开口:“谢过你的桃花酥,但我只能帮你修修衣服,旁的事情做不了。法衣拿来。”
接过那袭红裙,她手腕一翻,十几根细如牛毛的灵针便静静悬在她身前。
她没再开口,甚至没有寻找坐处,就这样站在一旁,低垂眉眼,穿针引线。
动作行云流水,似乎如此残破的法衣,在她眼里,仍不需要片刻思考便能修补如初。
灵力随着阵脚流淌,像春雨浸润,每一处破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黯淡的阵纹被重新勾勒点亮,哪怕是缀上灵石的动作也没有丝毫停顿。
整个过程,安静而神奇。
谢言星看着她专注的侧影,忽然问道:“凌师姐,如今云裳峰峰主早已歇手不干,实际由你话事,你就不支持我一下?”
她笑盈盈地眨着眼睛:“我要是赢了,织霞客可不会像现在这般难找接班人,对你们可也算是大好事一件。”
凌师姐头也没擡,声音平淡无波:“我们云裳峰,算上只懂皮毛的打杂弟子,一共只有七个人。回回拜师大典来的人,不出五月,应散尽散。招人的事,从没指望过。”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语气依旧毫无起伏:“人少些,法衣价格也高。没什麽不好。”
谢言星怔了怔神,看着眼前气质出衆的冷漠女修,以及这句太过质朴甚至有些市侩的话,笑得肩膀直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