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娘,饶命,当年的事情太久远,老身已经记不得了。”
方成璁却一口咬定她撒谎,“记不得了?如何记不得?不过是七八年前的事,怎麽?云嬷嬷贵人多忘事?”
今日,方成璁下定了心,要从云嬷嬷这里逼出什麽来。
云嬷嬷年老体衰,整个人瘦瘦干干,像一条挂在秋风中的腊肉。
她衰弱昏花,又被主子嫌弃,曾经有多风光,如今便有多潦草。
妙音捂住了鼻子,院内酸臭腐朽,一股绝望的味道。
水归宁一身锦绣,踏入了肮脏之地。她轻轻唤了声,“云嬷嬷。”
云嬷嬷正在洗盘子,她没听到。
但趁着擡袖擦汗的空当,却瞥见了一只秀美的绣鞋。
云嬷嬷心中一咯噔,不好,定是方成璁又来找茬了。
云嬷嬷慌忙起身。“大姑娘,当年的事情,老身该说的,已经说清楚了。”
水归宁面上展开了一个柔弱的笑。
“云嬷嬷,是我,七姑娘。这麽多年过去,你还记得我吗?”
云嬷嬷浑浊的双眼,终于从时空的岁月中,找出了一个少女的痕迹。
老妪嗓音粗哑,却是有几分不屑,“七姑娘,原来是你,能将你接回京城,是老身的荣幸。”
她是在提醒水归宁,若不是她,水归宁还是一名粗俗的山女。
只是,水归宁是锦衣玉食小姐,她纵使再不喜欢水归宁,有的话也不能说的太直白。
“云嬷嬷,当年的恩情,七姑娘一直铭记在心。你若是遇到了难处,不妨直接说出来。”
云嬷嬷的唇瓣动了动。
在少女善良含笑的目光之中,她支支吾吾道,“七姑娘,老身家中遭到变故,急需一笔银钱。”
水归宁当然知道,云嬷嬷儿子游手好闲,整日吃喝嫖赌,欠下了一大笔债,小孙子也中了霍乱,看病是个大开销。
少女勾了勾唇,“嬷嬷需要多少?”
云嬷嬷咬了咬牙,“一百两。”
妙音惊得下巴都掉了,“云嬷嬷,你怎麽需要这麽多钱?我家小姐心善,却也不是冤大头。”
云嬷嬷自是知道一百两太多了。
但是,她的儿子不争气,孙子又是病秧子,被两个吞金兽吸血,她也没有办法。
云嬷嬷擡高了声音,试图羞辱她,“七姑娘,你口口声声说要帮我,却如此功利凉薄,我真後悔当年接回了你。”
水归宁的眸中划过了一丝冷意,“嬷嬷有难,慎儿不会坐视不管。只是,你真的需要这麽多吗?”
方家庶出小姐的俸禄,每月只有五两。一百两,水归宁需要积攒二十个月。
话既出口,云嬷嬷今日,是铁了心要这麽多。“你若是不给我,我便将所有事情都告诉夫人和大姑娘。”
水归宁稳如平湖,“我不知,什麽事情需要告诉母亲和大姐姐?嬷嬷不妨也一并说给我听。”
云嬷嬷却不肯,“七姑娘,你做了许多亏心事,难道不知道吗?”
水归宁的眸光微动,心中已凉了七八分。
云嬷嬷是在威胁她。
可是如今,方家能威胁她的人,除了大夫人,便没有旁人了。
水归宁掏出手帕,替老妪拭去了衣领的泥,“云嬷嬷,不要着急,你对我有相救之恩,慎儿一直感念这份恩情。”
云嬷嬷见自己得逞,当即咧嘴一笑,“七姑娘,你是一个聪明的姑娘,这个府里,老身最看好的就是你。”
水归宁笑意浅浅,“嬷嬷有难,慎儿岂会坐视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