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引着姜姝宁往偏殿走,“您先在偏殿候着,娘娘得空了,奴才会即刻通传。”
姜姝宁有些讶异。
如今都巳时了,太阳高高挂起,这请安竟还未结束?
她嘴上没多问,只道了声谢,便提着食盒进了偏殿。
这偏殿与正殿仅一扇雕花木窗相隔,许是为着透气,窗扇半开着。
殿内的谈笑声隐隐约约传来,像隔着一层薄纱。
姜姝宁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她悄步走到窗边,借着镂空花纹的缝隙朝里望去。
只见皇後萧氏端坐于正殿中央的凤位上,一身翟衣衬得她愈发清瘦。
她周围,环坐着一群北陵嫔妃。
那些女子个个身形高挑,骨架比大邺女子大了不止一圈。
她们妆容艳丽,发髻高耸,身上穿的衣料色彩斑斓,像一群争奇斗艳的孔雀。
被她们这麽一围,皇後倒像一只误入孔雀群的白鸽,显得娇小又孤单。
殿内气氛有些凝滞,皇後轻声问身旁的内侍:“高贵妃还没来吗?”
那内侍躬身回道:“回娘娘,已经遣人去催了,想来贵妃娘娘应该快到了。”
皇後轻轻颔首:“那便再等等她吧。”
她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无奈的疲惫。
话音刚落,殿外便传来一阵张扬的笑声,一个穿着华贵紫貂皮裘的女子在一衆宫人的簇拥下,姗姗来迟。
她身形极高,容貌明艳,眉梢眼角都带着一股子傲气。
殿内其馀嫔妃见状,立刻起身,齐刷刷地行礼:“嫔妾见过贵妃娘娘!”
“妹妹们免礼!”那高贵妃摆了摆手,径直走到皇後面前,懒洋洋地福了福身子,“皇後娘娘,臣妾来晚了。您可别怪罪,昨夜麟儿那孩子积食了,闹腾得厉害,臣妾一整晚都没合眼,这才起晚了。”
她口中说着请罪的话,脸上却无半点愧疚,反而带着炫耀。
麟儿,她的儿子,也是北陵皇帝最宠爱的皇子。
皇後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声音听不出喜怒:“本宫怎会怪罪。贵妃照顾皇子辛苦,快落座吧。”
待高贵妃落座,皇後才环视衆人:“今日各位姐妹齐聚,若宫中有什麽事,可以向本宫禀告。”
话音刚落,高贵妃便开了口,声音清亮,压过了殿内所有声响。
“皇後娘娘,臣妾倒是有个提议!”
“高贵妃请讲。”
高贵妃抚了抚自己手腕上成色极佳的玉镯,慢悠悠道:“娘娘,按咱们北陵後宫的惯例,陛下每逢初一丶十五,都该歇在您的凤栖宫。可太医不是说了吗?娘娘您身子骨弱,子嗣艰难。陛下就算来得再勤,您也未必能怀上龙嗣。倒不如……将这恩典让出来,也给其他姐妹们一些机会。这样一来,姐妹们雨露均沾,才好为皇家开枝散叶,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此话一出,整个凤栖宫正殿,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垂下头,不敢出声,连呼吸都放轻了。
高贵妃的话,字字句句,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皇後的脸上。
姜姝宁隔着一扇窗,都感觉到了那份铺天盖地的羞辱。
她看到皇後的脸颊瞬间失了血色,嘴唇微微颤抖,放在膝上的手死死攥住了衣角,指节泛白。
一股怒火从姜姝宁心底猛地窜起。
堂堂一国之後,竟被一个贵妃当衆逼迫到如此境地!
就因为她没有孩子!
这些年,她在这深宫里,究竟是怎麽熬过来的?
姜姝宁心中一动,忽然意识到,自己能为皇後做些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