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新宰相莱姆克公爵看上去正在因为某种问题头疼不已。他用手支撑起脑袋,揉着额角,满面愁容,深深叹了一口气,见其他几位大臣没有反应,又默默地擡眼去瞟他们。
其他几个人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神色各异,坐姿也各不相同。
“陛下北巡已经有好几个月,也该回来了。”他忽然觉得鼻子瘙痒难耐,掏出手绢狠狠擤了一把,又连打三个喷嚏。莱姆克公爵的封地远在群山,那里干燥寒冷,远不如这温暖,他又对王城附近生长的某种花的花粉过敏,现在正是开花的季节,一说话鼻子里就痒痒的。
军务大臣贴心地给宰相大人递了一块新绢布:“总管来信说,陛下要在那边待到狩猎季结束。”
听到这个消息,莱姆克公爵吸吸鼻子,悄然松了一口气。财政大臣生病告假,国王又远在北方,目前大概没人能发现用于行政的支出和实际花销稍有出入。
自从那个笑话一样的婚礼结束,伊默就仿佛没事人似的默默回了王宫,绝口不提自己的假死和特殊身份,也没人敢提起。
莱姆克公爵和伍德堡领主关系疏远,并未受邀参加,只零星听到过些流言蜚语。
仪式那日场面异常混乱。要和国王结下婚誓的人本就是老国王指派给他的那位二流贵族,後还成了忠心耿耿的御前侍卫。据说,二人起先相处得并不愉快,但在共同经历种种後已经心意相通,只是,那位贵族在婚礼前几日突然与国王反目,并在仪式当天消失无踪。
代替他参加婚礼的,则是一个浑身被血浸透丶穿身礼服的滑稽稻草人。
不少人觉得,这种行为实是在讽刺羞辱国王,但伊默对此态度漠然。
萨里昂离开後,伊默整个人仿佛变了,成日眼神阴翳地坐在王座上,看着体面端庄,但神色完全让人猜不出心思。
这件事流传甚广,其故事细节也随着不断传播,越发模糊含混,其中有关国王身份的各种猜测和假说更是被微妙地遮掩了过去。
莱姆克公爵成为新任宰相後,自然是知道了一切真相,不过他选择和其他大臣一样,装作无事发生。
他揉揉鼻子,询问在场的大臣还有没有其他事宜要解决,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後,他便宣布结束今日的会议。
……
伊默已经在这待了半月有馀,每到了与他共同进餐的时刻,路宾都觉得格外煎熬。
距离上次收到萨里昂的信已经过去整整一年,路宾托那个轻佻的吟游诗人带出去数封自己写好的信,那个不靠谱的家夥总是信誓旦旦地上路,不出一个月又醉熏熏地倒在城堡门口,信依然揣在怀里,完全没有送到萨里昂手中。
那之後,路宾听闻萨里昂出事了。
他向很多人询问过萨里昂的行踪,得到的答复都是含混的。
对于这位非亲生的父亲,路宾与萨里昂相处时间不长,但是他非常享受与对方在一起的时光,没有漠视和忽略,只有恰到好处的关照和完全的自由,这些全是他身处深涧堡时日日期盼幻想的。
正因如此,他才迫不及待地想向对方展现自己的进步与能力。
国王光临但宁堡那日,路宾兴奋地前去迎接,他万分期望见到萨里昂後,能当面告诉对方这一年来所学到的一切。
只是萨里昂并没有跟着伊默一起来,路宾勾起的嘴角随着心情一齐平复了下去。
国王下了马,对上路宾的视线,态度有些冷漠,视线在不经意间躲闪开。与路宾擦身而过时,见少年眼中满是失望,他竟停下脚步忍不住主动解释:“你父亲他……受命出海去异国寻找宝物了。”
谎言算得上拙劣,骗一个孩子却足够了。
之後,伊默便以监修附近的废弃城堡为借口,在但宁堡长住了下来。
伊默时常会自己一个人垂着头静静坐着,柔顺的金发滑下肩膀,为那张漂亮的脸打出一片阴影。路宾发现,他会经常抚摸自己食指上的戒指,那上面雕刻的犬首已在累月的摩挲中变得光滑发亮。
“路宾。”伊默一如往常那样在但宁堡正厅高处的椅子上独坐着,穿过前厅准备往靶场去的路宾向他问了一声好,却被叫住。
今日阴云密布,并未点起蜡烛的正厅内没有一点阳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晦暗阴冷。伊默坐在那,孤独又安静。
“陛下,您有什麽事?”路宾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这是国王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他为什麽不来看你?”伊默抚摸着手指上的犬首戒指,擡起头,语气幽怨愤然,“难道你父亲不要你了?”
路宾碧绿的眼睛微微睁大。哪怕他们分立在大厅的两端遥遥相望,他也能清楚透过国王的发丝,看到阴影中充满血丝的双眼,攥紧的手指关节绷得发白。
和路宾记忆中伊默望向萨里昂的眼神不同,此时的国王无助且痛苦,像个彷徨失措的孩子,下一刻就要情绪失控,嘶吼着哭出来。
路宾默默咽下口水,他早在那些漫天的流言蜚语中就隐隐猜出了萨里昂与伊默的暧昧关系,只是不曾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