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麽不敢呼叫家里的男人?
为什麽?为什麽?
卷发女子绝望闭上了双眼,这几年她们母女三人时不时的回避彼此,那些意义不明不敢说出口的别扭,以及那些不敢聊的过去并没有随着沙滩上烧掉的照片变成灰消失在黑夜里。
自己妹妹是多麽聪明的女孩子,对于那个晚上的事却从来不问。
“我和妈妈并没有参与管家的背叛,这点你可以放心。”
事到如今,卷发女子起伏的思绪奇怪的稳定下来,甚至可以好好组织语言
“那几个金戒指和几套好衣服是妈妈为我准备的,”
所有的感情似乎也被赵香梅暂时锁在箱子里关起来,她还擡起手把一缕掉在额头的卷发挂到耳後,嘴里像在陈述晚餐吃什麽一样干涩回答:
“你们家并没有给我准备一起走的船票,按计划我将被遗弃在原地为你们守宅,那天半夜妈妈就把她攒下的一点私房钱偷偷拿给我,她嘱咐我去她老乡那躲起来。”
“至于为什麽没有在走廊呼叫,是因为我们一直都是胆小鬼,怕最後又无事反而被你父亲责罚而已。”
少女猛的擡起头看着眼前人,眼前人的眉眼和她以及母亲都不相像,就连姓也是她父亲当年的恩赐。这个人在她前十年的记忆中一直是看不清脸的背景人物,是被其他兄弟姐妹拿来羞辱她和妈妈的怪胎,她偶尔见母亲背着人偷偷将一些点心和零钱塞给她。
就是这个奇怪又像哑巴一样的人,从那个家破人亡的晚上摇身一变成了自己的“姐姐”,和自己一起吃住还要管自己的人生,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笑的笑话了。
赵艳芳真的就笑了出来,笑到一半又被口水呛到,她无比庆幸自己精致的妆容让人无法窥视她真实的脸色和面具下的狼狈。少女狠厉看向眼前人咄咄逼问着:“你再怎麽说那天晚上的悲剧你都有责任,你连名字都是我们家施舍的,你有良心吗?你对得起我们家吗?你和那个叛主的管家一样,都怪我们对你们这些下人太好。”
卷发女子面上有些悲伤,内心却完全平静下来,她终于正视了自己和对方永远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这件事,哪怕这几年彼此之间有过短暂的关爱和温馨,也只是为了不让她们母亲悲伤,一切都是水中月镜中花。
“我不会後悔,”赵香梅叹了口气,她松下紧绷的脊背学着放松靠在椅背上,眼神疲惫又含着一种解脱,好似卸下重担,“任何人都有争取活下去的权利。如果有亏欠,那也是我欠母亲的。”
眼泪划过赵香梅脸庞,全身汹涌而来的情绪波动带起一阵阵鸡皮疙瘩,似那晚不停冲刷沙滩的海浪,这也是她第一次正视自己的内心:“你不用诈我,我这几年吃的下睡得着。”
一片空寂中,赵艳芳慢慢收起了自己的失态,她死死盯着眼前很少露出不耐烦表情的卷发女子,明明对方和她长得一点不像,此刻居然也有了一点照镜子的感觉。她张口动了动口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对方也看出了那两个字。
虚僞。
晚上7点,世界已经归属于黑夜。
小小的宿舍内,高大景焦头烂额哄着哭闹不止的宝贝女儿,可惜人家不要他,也不要奶粉也不要尿布。
男人抱着娃走来走去,拿出各种平时宝宝喜欢的玩具想吸引娃的注意力,半岁的高倩倩根本不买账,哭的脸蛋通红歇斯底里,小肉拳抓的死死的抵着爸爸不让亲近。
高大景急的一身汗,眼看天也黑透了,但赵香梅还没回家不免让他心中紧张起来,照理说现在治安已经变好不少不会有事,可谁说的准的。男人想了想,给自己女儿加了件外套,抱着还在小声抽泣的小宝宝一起出了门。
乖女儿一出门就来不及哭了,瞪大眼睛好奇看着外面的世界,楼梯口中间挂着的白炽灯吸引来几只小飞蛾来回扑腾,把还挂着鼻涕的小孩子注意力勾了过去。
抱着娃的男人小心看着台阶往下走去,口里哄着宝宝:“我们去找找妈妈,看看妈妈在哪呀?”
小宝贝眼皮上还挂着泪珠,她扭头看看外面,肥短的手臂擡了擡指向某处咿咿呀呀叫了起来。
“哦哦哦,那边有东西是不是?”男人潦草和女儿对着话,开始并未在意女儿指着的方向,想着可能又有什麽小动物吸引了宝宝注意。直到走到楼下,豁然发现刚刚女儿指着的地方有个熟悉的身影。
“香梅?你怎麽在这?”
高大景看见赵香梅呆愣楞坐在楼下花坛边,着急上去一摸对方的手,简直冰凉一片,他焦急问道:“你不是说去找你妹妹了吗?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你怎麽了?”
半岁的宝宝也不逞多让,立马咿咿呀呀也想获得一点注意。
卷发女子一惊,眼中慢慢回神看着眼前两人,女儿一看就知道刚刚哭过,现在正焦急的向她伸出双手要抱抱。
感觉到有了一丝力气回流体内,赵香梅抱起女儿蹭了蹭,那股奶粉味让她一下把内心的委屈溢满出来,她抽了抽鼻子在女儿的外套上擦了擦眼睛,控制好内心复杂的情绪後对着丈夫说道:“我没什麽事,就是累了,我们回家吧。”
男人担忧点点头,也没有在此刻追问什麽,眼光扫了一眼放在一边那份揉成榨菜般的报纸,男人假装欢快搂着妻子的肩膀转身上楼:“我们回家喽,倩倩高兴吗?妈妈回来了。”
小宝贝咯咯咯笑了起来,笑声驱赶了角落里躲着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