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旁边看着,又觉得比起溙国的巫术,这看起来倒更像花国的跳大神。
不过好像本来溙国的民间信仰和术法就受到了花国的影响,有所混杂也是正常。
再看大师,他一边将三支看着就极其不祥的黑色蜡烛点燃,一边低声咏诵。他的声音格外喑哑,似乎夹杂着梵音和不成调的哭号。
这时你才注意到,他的嗓音不是天生就是这样的,绝对是他做了些什麽手脚,才导致的喉咙像个破风箱。
你无暇管这大师的身上有什麽秘密,你要紧紧看着他别瞎动手脚。
别说你根本看不懂何必要认真看,事实是假如你真的开了小差,这个老东西肯定就会耍滑头;而你看着他,他又何必要骗你。
供桌上烛火在无风的情况下变得忽明忽暗左右摇摆,每一次摇晃都让母亲背脊弓得更深,好像真有一股力量在拉扯她。
大师马上从布袋里取出一只陶碗,碗底画着血色符咒,里面先倒进米与新鲜的黑狗血,再撒一撮黄土。
他猛然咬破自己的指尖,把血滴入碗中。旋即,他挥起铜铃,节奏急促。
小小的铃铛居然震耳欲聋,催魂一样让你忍不住捂上耳朵。
母亲的身体开始剧烈抖动,嘴里不受控制地发出低低的呜咽。大师让她把头压在供桌上,额头正好对着那一张古旧的黄符。
黄符上原本只是淡淡的墨迹,这时却像被火烤过般一点点渗出暗红色。
“借运的根子在魂魄本身。”大师阴冷的声音在屋里回荡,“要麽是亲人血契,要麽是以孩子为媒。既然他贪财无度,把你绑进了咒里,就得先割断这条线。”
——这说得,好像教那男的献祭妻女的不是他似的。你在旁边边忍耐噪音边默默吐槽。
说罢,大师拿出一把短刀,刀身抹满朱砂。他没有真的割伤母亲,而是贴着她的额头丶肩膀丶心口丶肚脐四个位置虚虚划过,每划一处,就在桌上的碗里投入一缕母亲的发丝。发丝遇血即化,碗里顿时冒出白气,腥甜的味道布满全屋。
母亲这时惨白着脸,眼神浑浊,似乎有无形的线从她身体里被扯走。
大师忽然厉声一喝,猛然将碗重重摔在地上,血混着米喷射状溅开来,而那咒纹竟然在瞬间化作一股黑烟窜到屋顶。屋顶的木梁“咯吱”一声,你擡头看,什麽都没看到,却总觉得它像被什麽沉重的东西踩过。
铃声停下,母亲整个人直直地倒下,像被掏空了力气。
大师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得意道:“好了,线断了。她的运气,已经不会再被借走了。”
但是,这所谓“破法”的过程其实不是救赎,而是彻底切断母亲与“借运方”的联系——她不会再被吸走运气,但也失去了曾经的生机。丶
她的老公明明昨天晚上就已经死得透透的了,可在这件事後,她也就彻底成了孤家寡人。
你看着觉得还挺爽的,不过她本人却好似有些心如死灰。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算了,管她呢,你只能保证自己的命和开心。
屋里烛火才刚熄灭,母亲还趴地上在低声啜泣。大师却碾了碾骨珠,像做完一桩买卖似的,甩手道:“好了,结束了。”
你伸手拦住他。这人在逗你吗??
你盯着他的眼睛,冷冷道:“不,还有一个。”
大师皱了皱眉头,眼皮一掀,呵斥道:“什麽?”
“我遇到过的那个黑影。”你把每一个字咬得很清晰,像要刻进他的耳膜。
屋内再次飞起没有来处的风,烛芯扑簌作响。大师眼神,冷哼一声,却没有否认。他转身,衣袍刷过地板,带着你走到屋後的角落。
那是西北角。据说也是最阴森丶最黏重的方向。
这里的土叫做阴土,而这围着房子铺设的花圃,看起来就像是被这阴土一层一层堆积起来的。
不知是否心理作用,日光照上去都显得浑浊。
大师站定脚步,指着这土和角落对你说:“午夜子时,在这里挖。不论挖出什麽,都要跟着它跑,把它抓住後,带去十字路口烧掉。”
你听完,只觉得他还在藏东西,那你可不能放他走,于是你堵住他唯一离开你家院子的路,质问道:“那你为什麽不自己来解除呢?”
大师似笑非笑地看你一眼,声音里带着不耐烦:“法术一旦放出,就不可收回。强行收回,就会反噬,折寿,甚至丢命。”
“丢得是你的命。”他补充道,笑出满嘴的因为嚼槟榔而发红的烂牙。
你嫌恶地捂住鼻子。
什麽东西!这样也能把责任给先推出去的?明明是他们动的手,却得你这个受害者来收拾残局。
而且,“万一你在骗我呢?”你一点也不信他说得鬼话。
大师盯了你半晌,仿佛被你这种质问激起了什麽兴趣。他忽然仰头大笑三声,笑声刺耳又响亮,把屋檐上的鸟都笑得飞走一排。
笑毕,他擡起手指天,被下垂的眼皮遮盖着的眼睛第一次瞪大了看着你,阴声道:“好,我以神明起誓,我不会骗你。若有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你听得出,他是真敢发这种誓的。可誓言并不能让你安心,反而更确定了一点。
这个老东西在布局,他要的却对不会只是你的一句信任。
果然,大师继续说:“但你也要发誓,你必须在我解决完所有事情後,乖乖把灵魂献给我。”
你盯着他,唇角挑起一个极轻的弧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