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感受到某种“推手”——这是你久而未曾感受到的副本意识。
在洛斯国副本时它达到巅峰,在米国副本时它又销声匿迹,以至于安静得让你觉得它在憋一个更大的坏点子。
这个意识,本就该在无事发生或者总算要否极泰来的时候突然出现来窥探丶驱动丶引诱你去思考你不该想的问题,让你被误导而走入歧途,又或者直接放弃自己。
现下你反而安心了。
这是副本意识那恶心人的味道。
只有被副本凝视的时候,你才能这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思维被雕刻丶被引导丶被考验。
偏偏这个时候,你才能更好地清楚自己还“活着”而且即将变得更好,而不是艰难度过某个场景时堕入深渊。
这听上去有些斯德哥尔摩。
你选择先接受这样的自己,等离开了,再慢慢地好好地感受自己的生活丶恢复自我的认知。
你们继续聊。
在这里,你们胡说八道,你学会了好多溙语单词还有一些歌。这麽说可能有点冒昧。。。但本来觉得溙语非常难听的你,已经把溙语听得顺耳无比,甚至还能挖掘出来这门语言的独有美妙之处。
就在你几乎要沉浸于这份哲思中的时候,你的手指碰到了什麽黏糊糊的东西。
“唔!”你下意识想要甩掉。
可你很快停住。那是一块潮湿的泥。你低头看,泥中有一个清晰的小印记。
三趾。
指向前方的,是最长的那个趾头。
你怔住了。你认识这个形状。
你曾经在生物课上解剖青蛙时看过。你清楚地记得,它的脚趾,就是这样的模样。三趾,前趾细长,中趾最长。
你曾在第一学期实验课结束後亲手把那只实验青蛙埋在了小操场边的土地里,你还很认真地划了一道线,像模像样地做了个仪式,说是“这是它的墓碑”。
它来找你了。
是它在给你指引!
它把你从黑暗的厨房引向了这里,又从这里带你走向更深的真相。它孤零零地死去,没有嘴,不能说话,它只能用脚印,为你指方向。
你看着那印记,心中泛起无法言说的感动和沉默。
“对不起。”你只好这样轻轻地说。也为那没有得到妥善安置的被用来献祭的一切生灵。
你向着脚印指引的方向走去。每走一段距离,就能找到下一个印记。像是某种灵魂的牵引,一只曾被你操控丶切割丶丢弃的生灵,正以它残馀的意志丶以它最虔诚的方式,将你引向一个出口。
女孩们在你身後,一个接一个地走着。你们像是一队发光的毛毛虫,彼此依附着前进。
又一次,你们不知道走了多久。你感觉不到脚步的疲惫,也没有时间的流逝。你甚至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到底什麽是“走出去”?
是离开副本吗?是清醒吗?是彻底逃离死亡和恐惧吗?
还是说,是对“活着”这件事,彻底有了明白?
在这个又黑又白的世界里,你想到了许多人的挣扎,许多怪物的呼号,它们的恐惧,它们的伤害,它们只是副本里的一个随时会被剥夺意志的存在,可它们也为了活着而努力地扮演它们的角色。
你到底想明白了没有?
怎麽可能呢?真的想明白了的话,你还活着干嘛呢?你的生命,要用你的一生来体会。而你的一生,绝对不止是这样在副本里做着虚幻的噩梦,被偶尔的能够统领她人带来的成就感所淹没。
啊。
你们一脚踩空,失重感猛然袭来。你伸手想抱住身边最近的慧敏,却什麽都抓不到了。
然後——
你睁开眼。
昏暗的光线,静谧的背景音乐,还有一缕熟悉的香薰味——这是。。。是冥想课的味道。
你正坐在柔软的垫子上,手指自然搭在膝盖上,呼吸缓慢而均匀。
同学们还是那副样子,大多数都要死不活,少数如你提前清醒,若有所思。
你的冥想老师正坐在你的前方,看着你。
你终于想起来了。
昨天晚上你魂不守舍地回到家,沉默地度过了一个早上後,直到在冥想课上,你才想起来这一切。
你的眼神变得清明,这时,你才发现这位冥想老师距离你居然这麽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