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尘勉强听清他在说什么,使劲闭了闭眼,才看清面前的人双目空洞,早已没了生机,缓缓化成一尊骷髅,消散成灰。
‘先生说,修士修行无非三个阶段:见天地,见众生,见自我。’萧子珩扭头看他,‘殿下,你怎么看?’
晏尘望着漫天星辰,看着一闪而过的流星:‘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跟修行的过程刚刚好是反过来的。’
“殿下说得是,前两个阶段都相对容易,唯独最后,见自我,很难。”萧子珩眼神落寞。他的剑术无人能出其右,可惜体质特殊,不能走剑修的路。他又对魂术排斥,修为不上不下。
道途大雾弥漫,看不清前方,也没法后退。
晏尘握着他的手,眼睛亮晶晶,比夜空中的星子还要璀璨迷人:‘难,才有意思。我们一起修行,一起走到巅峰。’
眼泪滑落,晏尘感到浓浓的窒息和深深的恐惧。萧子珩,你怎么就这么死了?
他觉得不可置信,因为仅剩的记忆中,前世的萧子珩,最后在他的帮助下,顺利成为北厉神帝。怎么可能现在就这么轻易,死在自己眼前??
晏尘有些埋怨,萧肃贵为圣皇,又是神帝,却从不给予皇子什么保命的后招。养蛊一般任由皇子之间互相争斗厮杀,认为最后的赢家,才配做他的孩子。
他握住泛着黑雾的长剑,缓缓拔出,冷汗直冒。催动灵力将长剑寸寸崩断,捂着腹部缓缓起身。
萧子黔死死盯着他,眼里的厌恶和杀意几乎喷涌而出:“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马上就轮你了。”
“晏尘,认命吧。”
仿佛穿过时光,跟数年前的声音重合。
晏尘突然适应了头疼,像是失去了知觉:“认命?我从来不知道,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一张张鲜血淋漓的面孔浮现眼前,一只只血淋淋的手推着自己往出走,一阵阵修士自爆的灵力波动撞击自己的心。
他们都说:“殿下,您一定要活下去啊。”
国破家亡的痛,丧失亲友的痛,一个人孤苦伶仃被追杀的痛,叩问内心的挣扎和折磨从内心最深处,一股脑涌上心头。
无尽仙域,晏尘握着匕堪堪刺进心口,就被川辞挥出一道莹白的灵力阻止:
“天地之大,不逾于心;古今之远,不出于心;万物之繁,不离于心。”
“晏尘,仅凭境界来判断道的终点,本身就是错的。”
晏尘双目赤红,心神震荡:“那么请问师尊,弟子这些年一路走来,算什么?”
整个西域众生皆以此为标准,修行了成千上万年,世世代代奉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不假,每个人也都为此付出了昂贵的代价。
穷极一生登临巅峰,却现全都是错的。
如果早知是错,那就各自探寻各自的道,而不是被蒙在鼓里,飞蛾扑火。
川辞眼里闪动着不明的情绪,欲言又止。
晏尘向来不喜猜测别人的内心想法,此刻却看懂他的言外之意:
‘路还很长。’
萧子黔笑意变淡,感受到一丝丝危险的气息,没敢贸然上前。他的魂术登峰造极,身边被控制的修士数不过来。但是对上圣师境攻击还是毫无胜算,毕竟,谁让父皇不允许皇子使用那些作弊的手段。
晏尘神魂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两世修成的道心一寸一寸碎裂成灰,压抑已久的执念和愤怒不甘一点点化为心魔。他双目猩红,眼泪混杂着血水淌过苍白的脸颊。眉心暗紫色的光芒闪动,圣灵飞梭飞出,漂浮在半空之中,极旋转不断变大,遮天蔽日。
竹林中的雾随风涌起,竹竿上红色的暗纹忽明忽灭,一声声仿佛来自地狱般的嘶吼和尖叫响彻云霄。
“魔从未彻底消灭,它就藏在每个人心中。”
此间墨玉竹林,吞没无数迷途之魂;重重迷雾,皆是亡者未散的执念。
红光愈盛,竹林震颤,化作一道道红色的灵力尽数没入圣灵飞梭。
竹林内修士察觉不妥,纷纷拼命逃散。
昏暗的天空愈阴沉,黑色的漩涡在竹林上空飞凝结,厚重的乌云之中,暗紫色的雷劫若隐若现。
禁地外的长老和弟子已经完全说不出话,就连北厉皇朝派来的人也是目瞪口呆。
这居然是圣器师天劫,不是晏尘引来的,而是因为他的法器,自主进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