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速罚款很贵。」
发送成功後的第三分钟,新邮件提示音就响了。
「被警察追了三条街。」
「这里的警车比南港的快。」
许樱突然笑出声,又迅速咬住嘴唇。她仿佛看见他挑眉的样子,看见他说话时喉结滚动的弧度。屏幕上的字句带着熟悉的嚣张,好像他们之间隔着的那一万公里根本不存在。
渐渐地,这成了某种隐秘的仪式。
许樱开始随身带着笔记本电脑。她在图书馆角落设置了一个固定座位,因为那里有最好的WiFi信号;她给邮箱设置了特别提示音,哪怕在课堂上听到也会立刻摸出手机;她学会了计算时差——洛杉矶比北京慢15个小时,这意味着她的凌晨三点是他的中午十二点。
但宗珩的邮件永远不按常理出牌。有时连续三天都有新消息,有时整整两周杳无音信。最久的一次,许樱等了二十七天。
那天她正在设计课上修改作品,教授突然敲了敲她的桌子:"许同学,你的手机一直在震。"
锁屏上显示着「未读邮件(1)」。许樱抓起手机就往走廊跑,差点撞翻画架。
邮件里只有一张照片:宗珩站在某个实验室里,白大褂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一道新鲜的伤口。
她的指尖立刻按在屏幕上,好像这样就能碰到那道伤。回复框里的字打了又删,最後发出去的只有:
「怎麽弄的?」
五小时後,新邮件来了:
「打架。」
「赢了。」
许樱盯着这两个词看了很久,突然把手机扔进包里。那天晚上她破天荒地没等邮件,而是去参加了社团聚会。但当凌晨三点闹钟响起时,她还是条件反射地睁开了眼睛。
最糟糕的是视频通话。
他们约好每周六晚上视频,但这个约定十次里有八次会落空。有时是因为宗珩临时要参加家族企业的视频会议,有时是因为信号太差,更多时候根本没有解释。
十二月的某个周六,许樱从下午四点就开始准备。她换了三件毛衣,把宿舍收拾了两遍,甚至偷偷涂了室友的唇膏。六点整,提示音准时响起。
"喂?"她迅速点击接听,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
屏幕那端却是一片漆黑。
"宗珩?"
杂音中传来模糊的呼吸声,接着是他压低的声音:"别说话,听着。"
背景音里有模糊的英语对话,脚步声,然後是门锁转动的声音。视频突然亮起来——宗珩的脸只出现了不到三秒,画面里他穿着正装,背景是某个豪华办公室。
"下周的约定取消。"他语速很快,"别回这封邮——"
视频戛然而止。
许樱保持着握鼠标的姿势僵在原地。十二小时後,她收到一封来自新地址的邮件:
「安全。别担心。」
「不要回复这个地址。」
那天晚上,许樱把打印出来的邮件全部摊在床上。她发现宗珩从不提及家人,从不描述住所,所有照片都刻意避开了背景细节。就像一幅被精心裁剪过的拼图,只给她看允许看见的部分。
学期末的设计展上,许樱的作品《时差》被放在展厅中央。
那是一组四幅插画:第一幅是两个小人背对背站在地球两端;第二幅是他们试图用绳子连接彼此,但绳子不够长;第三幅是其中一个小人开始拼命挖隧道;最後一幅却是他们各自站在原地,手里举着镜子,让阳光通过无数反射最终照亮对方的脸。
"这个创意很棒。"教授称赞道,"用光来克服物理距离。"
展览结束後,许樱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展厅东面走廊的消防柜。」
她跑到指定地点,在消防柜後面发现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盏星空投影灯,附带一张字条:
「现在白天也能看见星星了。」
字迹潦草得几乎难以辨认,但许樱一眼就认出来了。那天晚上,她把投影灯对着宿舍天花板打开——洛杉矶的星空就这样落在了北京四人间的寝室里。
室友们惊叹着辨认星座时,许樱悄悄把那张字条贴在了日记本扉页。纸的背面还有一行小字,像是匆忙中添上去的:
「等我学会控制光速,就立刻去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