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间里的万宝路谁给的?”
“娘娘给我的。”
“什么时候给的?”推开儿子,灵秀跑到下面给他打了杯水。
“就上礼拜五晚上,之后分焕章一半。”
说不清为什么,妈倔头倔脑的,明明都把烟递过来了,却又说些令人琢磨不透的话。
“他又气你了是不是?”
“要你管?!我问你,你又,你摸没摸你娘娘?”
静谧之下,书香也没心情看联邦德国与西班牙斗牛士之间的这场较量了,他看着妈口硬心软在那发着狠,就把脑袋扎了过去。
“摸了。”
“你起开,脚又不疼了是吗,少在这跟我挤窝窝。”
“妈,我都这样儿了你还说我?”
“就说,这还不解气呢,别跟我嬉皮笑脸,懒得看你。”
“妈。”
“又干嘛?”
“将来等我挣钱了,我养着你。”
“少糊弄我,起开。”
“妈你别推我,疼。”
“谁让你不老实的,谁让你又气我的,活该,甭上我这喊疼来,少搂我。”
“跟我点根烟吧妈。”
远处的雷声隐隐传来,轰隆作响,近处则噼噼啪啪,在阵阵呼啸的风中,雨已敲打在窗前,似是也在聆听着什么,又仿佛像是要洗尽铅华,给这酷热的时节注入一丝凉爽。
灵秀转身撩开窗帘往外看了看,玻璃上溅起大团大团的水花,朦胧一片。
就在这时,云丽鼓容着动了动身子,约莫是想要坐起来:“雨下起来了。”
她睁开眼看看,支起身子,“三儿疼醒了。”
“渴了是吗姐?”灵秀问着,起身把水给云丽取了过来,“下这么会儿了已经。”
咽了口水,云丽吐了个长气,正要起身,灵秀按着她又给推进被子:“睡吧,别都熬着。”
“哪睡得下。”云丽挣扎着又探起身子,“要不给三儿拿冰镇镇?”
“我拿热手巾给他敷敷吧,疼肯定是疼,王大夫那也没云南白药,明天再看吧。”安抚完云丽,灵秀起身下床去打热水,“都给他气晕了。”
给妈这么一说,书香搓着脖子朝云丽咧咧嘴。
云丽摇摇头,脸上一片晦暗。
“早知昨儿就……”想说不让你碰了,却说不出口,于是就把手捂在了自己的脸上。
书香偷偷把手伸了过去,抓起云丽的小手一阵抚摸,看着妈在下面忙活,心里也挺不是滋味。
打来热水,灵秀把手巾放在里面抖了抖,沾湿之后,她十指错动,顾不得热便给拧了出来。
把手巾叠成长条,翻身上炕,给儿子搭在了左脚踝骨上,书香呲牙忍着,灵秀又给从旁取了个枕头,垫在他脚丫下面,折腾完,才从一旁把烟取来,扔到儿子面前。
“妈你也歇着吧,甭管我了。”妈脸上一层细汗,走起路来都晃悠了,书香不忍心,挪起屁股就往炕边上靠。“我慢慢来。”
“慢慢来?”灵秀把身子往前一挡,低声质问道:“都这样儿了还不老实?”
“不想再折腾你了。”烟入嘴里时很苦,这时书香才发现,妈眼圈确实黑了一圈,而且眼里都是血丝,“妈,你也睡吧。”
“少气我不都有了,这前儿知道心疼人了?”
灵秀斜睨着双眼瞟了一下,够起身子把烟拿到手里,点燃之后,又不禁皱起眉来:“你还愣着干啥,还不躺回去?再气我可真揍你了!”
头一低,伸手摸了摸儿子脚面上的手巾,撩起来看时,脚面都给烫红了,就又把脸扭到了别处。
“上辈子欠你的,处处都让我提心吊胆。”
她这一声轻叹,书香心里或许存在着的是只有少年人才有的多愁善感,在愧疚之下知道自己不应该去逞强,更不应该隐瞒事实,但云丽却深深知道,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出欠这个字时,他或者她在对方心里的分量——那是身为一个母亲对儿子毫无保留的爱,当妈的把心都掏给了儿子。
这么来来回回折腾到四五点钟,雨声见歇,在几声鸟儿的鸣叫声中,天也亮了。
二女迷糊着几乎都没怎么睡,见书香这会儿歪在一旁迷瞪着了,她俩相互看看,打着哈欠把衣服穿在身上,也都没心思再去睡了。
天色有些灰暗,也有些沧桑,就像以前拍的内些个老照片。
雨水顺着房檐滴答着,砸到地上溅起一溜小水坑。
院子里,散落着一些杨树或者是柳树上刮下来的叶子,有些清冷。
把桌子上的残羹冷炙收拾完,姐俩一起站在门前。
“冲个澡吧,去去身上的粘。”
云丽建议道。
灵秀“嗯”了一声:“水凉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