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已经长成大小伙子的人竟还跟孩子似的。
缠着灵秀不放,令她心生涟漪却又犯起了愁,“不念书干啥?白教给你了都,啊,离了我就活不了了?”
那赤裸的身体呈显出一片小麦色,是她儿子倒是不假,可他现在也是个男人,想到这,灵秀脸上又烧腾起来。
“谁像你似的见天黏人,就不害臊?!”
“就黏了,都没法活了我!”
“撒手啊!”明明是在说教,却反被儿子质问起来。“你怎跟无赖似的?揪着我手干啥?”
“宁跟讨饭娘也不要当官爹,你要走就带我一起走!我听你的,我啥都听你的!”
“滚蛋,还当真了?”
儿子脸上的那股急切和焦虑被她尽收眼底,然而灵秀却万没想到此番提议引发出的后果,以及此刻在儿子心里埋下的这粒种子——多年后她也被这手棋反将了一军,其时她骂他心狠,拍屁股说走就走却置别人的死活于不管不顾。
“你个臭缺德的,还有啥是瞒着我不知道的?!”
“别问了,欠她们太多了,还不起也还不完。”
“你不说我就不走!”这么多年的坚持到底都为了啥呢?不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走出去吗,为何机会来了反又抵触起来?
“再给你洗一次头吧。”
百年润发的包装换了一茬又一茬,甚至几乎绝迹,灵秀都不知儿子又是从哪掏来的这洗发水,但她却看到了儿子眼里流露出来的温情,也看到了里面闪烁的泪花,“你不在身边我心里不踏实。”
那一刻,灵秀哭了,她说你骗我你一直都在骗我。
儿子抱住她,连声说这都是真的,“等我安顿好了,我在内边等你,踏实跟你过日子。”
尽管父母和公婆都年事已高,最后灵秀终究还是没能抵住那份煎熬和思恋,再说她也割舍不下心头的那份执念与牵挂,遂把心一横,在剪短了头发之后毅然决然地离开了故土,踏上了行往大洋彼岸的这条路……
正所谓冰冻三尺,不管有无意识,也不管是否遂心如愿,凡事绝非一蹴而就,而其中这一饮一啄的道理恰恰随着时间的流逝融入进来,像四季的春耕秋收,见证了风花雪月,亦如冷暖,藏在心底……
或许是蛰伏太久了,直到晚风袭过送来一丝凉爽,西场下的蛙叫一直都在鸣唱着。
此刻,一众人等围坐在后院吃着晚饭,杨廷松在仰起脸后,说:“这是要下雨啊。”
如他所言,这会儿功夫太阳确实沉到了西山下,天也变得乌突起来。
随后,看向云丽,问道:“老大又来电话没?”
他心里澄清,随后又说许建国做事确实很用心。
“战友都过去了。”
云丽点了点头,“一时半会儿肯定回不来。”
她也换了身衣服,一袭淡紫色连身裙罩身,胸口像塞进俩馒头,说不出的挺耸耐人,秀发绾在脑后,脸蛋亮亮堂堂,说完,有一搭无一搭地又戳点起筷子。
灵秀恰恰与之相反,她看起来食欲不错,就着啤酒打扫着晌午提溜过来的剩菜,正吃得津津有味。
此前她从西屋出来时还不到五点,气温稍减之下她给儿子找来一条短裤,她说你傻不傻——“这么热的天还穿厚裤子,不起痱子?”
又把身上有些汗潮的短袖下了身,连同回家时替换下来的那条长裙一并捻搂起来,泡在了盆子里,随后跑去套间把儿子穿的那条工装裤拿出来,一并放进水中,揉搓起来。
书香尾随母亲一起从西屋走出来,他帮不上忙,确切说是被灵秀轰开的——“谁像你似的,啊,都快摽我身上了。”
又没事可做,端着气枪就去了西场——隔着树丛瞄向北头的菜园照了照,不过遗憾的是,除了坡底下的蛙叫和脑头上的鸟在飞来飞去,他啥响动都没见着。
别看晌午也没少吃,不过这个点他确实也饿了。
“我琴娘还真没少给拿。”
先喝了晚绿豆稀饭,而后书香抄起整根黄瓜蘸起豆瓣酱就往嘴里填,边嚼还边说:“她忙都忙不过来了,又惦着种啥?”
锅台上的黄瓜在走进后院就看见了,也看到摆在里屋的躺椅。
正想再说,结果被灵秀插了一杠子,“够你操持的吗?”
“本来就是,再说这些天也没工夫去。”
咔咔之下书香嘴里有些含糊不清,几口下去,直溜溜的黄瓜就给他吃得剩了个尾巴,看着手里的黄瓜,伸手一舀,蘸过酱,也给填进了嘴里,尾巴则摆在了桌子上,“一会儿去看看呗。”
一方面是去琴娘,另一方面则是想看看焕章走没走,惦记跟他分享一下手里的磁带。
灵秀白起眼来:“老实吃你的饭,脚没好哪都不能去。”
紧接着,就用腿弯碰了碰云丽,“咋不吃?”
拾起桌上的黄瓜,小手在当间儿一掘,“吧”的一声脆响过后,黄瓜便断为两截。
“这个败火。”她那脆声的调儿传出去时,瓜也给云丽递了过去。
俩狗子在脚底下来回打磨磨,嘴里呜呜呜地要着食,书香低头把它俩抓到腿上,抬起头时,眼神也恰好寻着母亲的声音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