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阿布点了点头,老三(退)行至两位哥哥身後。
堂上气氛一时凝固。
猛然,一名头人暴跳如雷出声:“老阿布,你是不是‘捏捏青’吃撑了?叫上这麽多人陪你一起疯!”
老阿布起身,朝衆人叩胸行礼,朗声道:“老阿布没疯。实在是事出紧急,不得已才这麽做,不敬之处,还请各位莫要见怪。”
“哼!”
“老哥哥,鹿角峒与麻柳峒是什麽关系?你犯不着跟我来这一出呀!”
“可不是吗!”
几名头人围住老阿布,接二连三地埋怨着。
一直不曾开口的董腊,目光忽然睃向我与宋宁海的藏身之处,冷冷道:“阿布头领,幡後那两位熟人,是不是该现身与我们打个照面了?”
数十双眼睛齐刷刷瞧过来,我掀开白幡,宋宁海挺直腰杆,执手行出。
五族头人惊呼:“宋知州,你怎麽会在这里?!”
“那,那不是南广部的青娘子吗?”
“既然诸位头人到齐,那本官便长话短说。”宋宁海正色道,“石门蕃部新任官主——纳惹,即将在冬至日率大军抵达南广。
“悦州知州韦济丶通判罗重托青娘子捎信于本官,向马湖部求援。山高水远,幸得阿布头人仗义相助,将大家聚到一处,望诸位——为南广丶马湖两地百姓计;为我大宋边境安宁计,早作决断!”
这番话,如滚油遇水,顷刻间,在灵堂上炸开了锅。
“现在这个纳惹,是原来乌蒙部大首领纳惹伍里的弟弟吧!纳惹家的勇士死光了,竟然轮到一个半瞎当头领了。”
“可不是吗?还自称‘官主’,‘官主’丶‘鬼主’可是中原皇帝亲封的,他纳惹木则算个什麽东西?”
“南广部也是倒霉,在大理被石门蕃欺负;投到大宋,还被石门蕃欺负。罗家几代人跳来跳去,总是逃不脱挨揍的份!”
“人少还穷,没办法的事。”
“话可不能这麽说,大宋人多有钱,不也打不过北边的吗?”
“住口!”五族头人闻之噤声,董腊直盯着我与宋宁海,“不知青娘子受人所托,给宋知州捎的是口信,还是书信?”
我不假思索回道:“口信!”
“口信?”董腊“哼”了一声,“宋知州倒是信得过青娘子。”
我取出腰牌和驿丞派单,示于衆人:“这是巡检司的信牌,途经驿站更换马匹的签押单。
“并非韦知州与罗头领有意怠慢,只因事发突然,二位大人分身乏术,亦不愿驯州长官难做,故而只派了口信。”
我又从怀中掏出竹枝,举手起誓,“山神竹老在上,青城今日与宋宁海大人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字虚言,当令我魂断神消,有如此枝!”言罢,我再度向老阿布行礼,获得允许後,将竹枝置入火塘。
宋宁海执手,语气激动道:“诸位!马湖南广,唇齿相依。而今长宁军尚在淯井与晏州叛军作战,回援不及。
“冬至将至,唯有马湖义军,能救南广于水火。宋宁海恳请诸位,尽早出兵,与南广兄弟并肩抗敌!”
一位年轻头人道:“宋大人,不是我们不买你面子,南广部的头领早就不拿马湖部当兄弟看了。不信,你问董大首领!”
宋宁海转向董腊:“董大首领,董氏先祖是西南献土归宋的头一家,深沐皇恩,已有数代。
“如今邻州有难,倘使大首领不计前嫌,前往增援,一来是为朝廷尽忠;二来如此义举,定能促成两部重归于好。”
老阿布道:“董大首领,冤家易解不易结,宋知州说得有道理。”
董腊摆手:“各位,是冤家,还是兄弟,这不重要。我董家感沐圣恩,当恪尽职守,没有上级宣调,怎能贸然起兵?”
宋宁海扼腕:“这可是外敌入侵!董大首领,事急从权呐!”
方才那名年轻头人又道:“宋大人,你先别急,石门蕃不是还没打到我们马湖来吗?”
一位年长些的头人附声:“石门蕃乌蛮,向来不畏死。我觉得我们马湖不该跟他们起正面冲突。马湖西边有虚恨丶两林;南边有阿都丶沙麻,这几支大理部落,哪一支都不好惹。一旦我们增援南广,边防空虚,他们越境趁火打劫怎麽办?”
老阿布看向他俩:“那依二位头人之意,我们该怎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