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果竖起手臂:“怎麽不愿意?山神作证!”
“阿果——”娜努哭着向大家伸出手。
我和阿果紧忙赶去崖边,合力将她架起,不经意间,发现娜努坐过的地方,留有一滩水渍。
我犹疑道:“这是——”
阿果回头一看,紧张地问:“娜努,你想尿吗?”
娜努慌乱道:“我,我不想尿……可是,可是感觉肚子有些往下沉。”
徐嫂近前,伸手探入娜努裙中,愀然变色:“破水了!”
娜努双膝一软,倚着我的身子,直往下滑。
阿果赶紧托住她的腰:“娜努你撑住!我们现在就扶你下山!”
徐嫂按了按娜努的肚子:“来不及了,快扶她到背风的地方躺下!”说着,拉开我,侧身顶上,“青娘子,你去喊人帮忙,再把我屋里的收生家什拿上来!”
王云慧和僚妇绕到一块巨石後,僚妇除下外衣,铺在地上;王云慧亦要如此,僚妇硬拦着不让。
我边走边脱,经过二人身边,将罩袍丢下:“别争了,用我的!”
一群人上下奔忙,折腾到中午,总算保得母女平安。因为出生在山上,娜努执意要给妹崽起名“大山”。
大山生得又白又胖,哭声亦是响亮。由于娜努産前消耗太过,一时间没有奶水,喂养大山的“重担”,理所应当地落在了未来婆婆——阿果的肩上。
新生婴孩胃口小,大山没吃几口便睡了,阿果舍不得将她放下,抱在手里四处炫耀。
有僚妇打趣阿果:“你家两个伢崽,大山到底是许给老大,还是老三?”
阿果咧着嘴笑:“等妹崽长大了自己挑,看中哪个就哪个。反正我这个当婆婆的,都乐意!”
僚妇笑骂:“你们瞧瞧这虚子,说她胖,她还喘上了!”
阿果又晃到我身边,献宝似的掀开包被一角,露出婴孩正脸:“青娘子,你看妹崽这额头生得多好!天,天……有学问的人,那个话怎麽说来着?”
我笑道:“天庭饱满!”
“对对对,天庭饱满!”阿果连连点头,指腹轻抚婴孩下巴膨突的软肉,“还有这地——”
“地阁方圆。”说着,我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大山肉嘟嘟的腮帮子,想不到瞧着有些皱巴,触感却像刚剥壳的鸡蛋,不由惊叹,“好滑溜啊!”
阿果笑着要将襁褓给我:“青娘子,你来抱一会。”
我慌忙躲闪:“不行,不行!太小了,我可不敢抱!”
阿果不依:“哪里小了?我家那三个,长到双满月,还没这麽大!”
一名僚妇张开双臂,堵住我的退路:“青娘子可是山鹰般勇敢的女人,哪能连个娃崽都抱不得?阿果,把你媳妇给她!”
“好嘞!”
“嗳呀。”我硬着头皮用臂弯接过襁褓,感觉像端了一满盆水,稍有不慎,便会泼出来。偏偏阿果和那僚妇并不打算“放”过我,一个拍我肩膀,一个敲我胳膊,不停地叫着“放松,放松”。
我努力保持平衡:“你俩小声点,别把大山吵醒了!”
阿果托住我的左臂向内扣:“小脑袋贴近胸口,让她感受到你的心跳,周围再吵,也不会醒的!”
我下意识收紧臂弯,低头凝视怀中这小小一团。她的睫毛又细又软,伴随着均匀的鼻息微微颤动;两片薄薄的唇瓣紧抿着,还时不时努一下。
忽然间,感到眼眶发热——差一点,仅是差那麽一点,这个柔软的小生命,便不会来到人世间。
阿果笑眯眯问我:“怎麽样,是不是香香软软的?想不想自己生一个?”
“哇——”大山哭得正当其时。
我心神一凛:这香软背後的屎尿屁可不好侍候……连忙将大山还给阿果:“不想!”
一屋子的女人笑得前仰後合。
有妇人道:“人家青娘子,不上你们的当!”
“哎哎——”先头那名僚妇拍着巴掌道,“别瞎说!青娘子多聪明的人,她连男人的当都不上,还会上我们的当?我和阿果可是好心,这娃崽不生,也要会盘嘛!不然往後得了孙伢,怎麽料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