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弗雷德迅速关上了门。那扇圆形的舱门滑合,隔绝了外界。
狭小的空间内,此刻只剩下他和叶桉,以及那台仪器发出的低频嗡鸣,似乎是在干扰他口中所说的“监控”。
“抱歉,叶桉,事急从权。”弗雷德微微欠身,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疲惫。不过在谈到正事时,他已然恢复了冷静和专注,只是,那因为能和叶桉独处而带来的灼热却挥之不去。
“这个蜂巢世界的监控无处不在,甚至可能包括了信息素波动和生物电信号。这台仪器能暂时为我们创造一个‘静默区’,但支撑不了太久。”
叶桉闻言若有所思。监控?是这个世界的异变源头吗?
她冲着弗雷德点点头,表示理解,又环视了一圈这个和她的房间一模一样的小房间。除了那台仪器,这里同样一无所有。
“你怎麽会在这里?还带着这个?”她指了指那台仪器。
弗雷德脸上露出了痛苦面具,他掸了掸西装上的灰尘:“B7区的麻烦耽搁了一会儿,那之後我动用了所有的权限全速赶回来,终于在最後一刻赶上了。只是没想到我原先预校准的坐标居然会发生那麽严重的偏移。这小玩意儿是我平时随身带的,没想到会起作用。”
他说着就微微蹙眉,似乎在思考哪里出错了。但随即回神,碧蓝的眼睛看向叶桉,带着後怕和庆幸,“虽然大家分散了,但是万幸我能和叶桉小姐投送到相邻的位置,这或许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的这句话中,“万幸”这个词被他用很标准的古老语调在舌尖盘亘。
“和我们一起进来的还有梁思睿和猫掌柜”,叶桉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语气,只是忧心忡忡地说。
“暂时没有他们的信号”,弗雷德摇摇头,表情也凝重起来。“这个地方的屏蔽非常强大,就像我说的,这里似乎对于信号和电磁波非常敏感。”
“不过我们也不能自乱阵脚,既然你和我都拿到了这张工牌”,他拿起桌上那张和叶桉一模一样的工牌,上面写着他的化名,Fred,“那我们就先遵循它的规则,暗中调查。”
想了想,弗雷德试图让语气轻松一点,他调侃道,“叶桉小姐,我们看来成了同事了。Weeonboard。”
长夜漫漫,外界一片死寂,只有仪器微弱的嗡鸣声。两人靠坐在床铺前的地板上,距离不远不近。
“上班…我应该没有上过班,但是弗雷德,你似乎很熟悉这些?”叶桉注意到刚才他的用词。
弗雷德微微侧头,暖黄色的壁灯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柔和的阴影,减弱了他平日塑造的过于精致的距离感。
“在…很久以前,异变尚未席卷一切的时候,我曾在家族企业里任职。某种程度上的大型跨国公司。组织架构层级森严,有着完整的报告流程,以及无处不在的绩效评估”,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自嘲,“当年上班的日子都快忘光了,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要干这些。”
这是他第一次提及自己的过去,语气平静甚至有点轻松,但传到叶桉耳里,却透着莫名的沧桑感。
他并非生来就是基地里那个一丝不茍的副指挥使,他也曾是在另一个圈子里运筹帷幄的角色。
“那时候啊,总觉得时间不够用,白天黑夜,永远有开不完的会,处理不完的邮件,揣摩不完的上意。”他轻声说着,目光似乎穿透了面前的墙壁,看到了遥远的过去,“现在想来竟有些可笑。我所追求的所谓成功,在真正的灾难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他的话匣子似乎打开了一些。他谈起自己如何从对商业的兴趣,转向对“系统”奥秘的痴迷。谈起他如何发现海军和系统的蛛丝马迹,如何毅然决然放弃一切加入反抗军基地。
“所以你看,”他总结道,目光落在叶桉身上,带上了更复杂的情绪,“我研究系统,不仅仅是因为好奇或者是纯粹的对抗。我是为了理解,我们人类究竟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境地的。”
“而你,叶桉小姐,你的出现,以及你所展现的一切,让我第一次感觉,我们或许真的能触摸到那个答案,而不仅仅是绝望地记录着它的暴行。”
他的话语里去除了轻浮的恭维後,只剩下基于事实的深刻认知。在这个压抑的狭窄的绝望的夜晚,他的坦诚像一道细微的光,让叶桉看清了这个优雅绅士外壳下,同样挣扎丶思考丶并怀抱希望的灵魂。
叶桉第一次觉得,“阿尔弗雷德·布莱克”这个名字,不仅仅是一个打着绅士标签的“副指挥使”,而是一个有血有肉丶有过去有坚持的丶复杂而有趣的,人。
翌日清晨。
尖锐的蜂鸣声准时在7点响起。
叶桉醒来,发现自己靠在床边趴着睡着了,身上还盖着弗雷德的西装外套。
弗雷德在门边向外张望,见她醒来,向她优雅地问候,“早安,希望你昨晚有好好休息。”
叶桉揉了揉压得酸麻的腿,也凑到门边。
昨晚安安静静的走廊里现在已经是人流涌动,很多人从那些狭小的舱门中出来,服饰各异,但胸口都戴着工牌。
“叶桉小姐,我觉得或许我们也要跟着他们一起行动。”他递给叶桉一个小小的手环,又递过去一些食物和水,“这个手环的作用和那台仪器一样,只不过范围更小,续航能力也一般。不好聊胜于无,好处是它能随身携带。”